最難忘的老師──德明利姑娘 (Miss Isabel Tay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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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懷德撰 《太平洋時報》2013年4月11日 附圖像 德明利姑娘 

德明利姑娘 (Miss Isabel Taylor, 1909-1992),1931-1940年,1947-1973年在臺。
1951年(民國40年) 當我剛到加拿大留學時,恰好德姑娘也回國述職。她去接機後帶我到學校宿舍,因為怕我不習慣又想家,就陪我連住兩夜。此後每有機會到各教會或介紹我給親朋時,總說我是1931年她初到台灣時所收的第一個最小最小的鋼琴學生。大家都好奇的問我「當時你幾歲?」其實當時我連零歲都還不到。因為我還在媽媽的懷裡,4個月後的聖誕節過兩天我才出世。所以就給我一個英文名字叫Carol,意思就是快樂讚美歌。因為1931年9月她初到淡水時剛好家父詹德建傳道結婚半年後因傷寒不癒過世,留下一個懷孕的新娘陳信貞。家母每天非常傷心,以淚洗面;而陳泗治校長,家父的至好朋友又是家母的結拜兄弟,就介紹母親和德姑娘做朋友。德姑娘非常同情這個年輕才21歲的寡婦,安慰她說有任何困難可以隨時找她幫忙,若心裡難過時也可以一起彈琴散散心。更要求家母把生下來的寶貝(無論男、女)做她的學生。所以從我仍在母親的懷裡開始,我就常常到淡水向德姑娘學琴。我們母女倆從1931年就跟德姑娘有著親密又深厚的感情,後因家母到台南長榮女中教書,我們就改拜劉路德姑娘為師,其後她們都因第二次世界大戰而回加拿大去了。
一、純德女中音樂專科時代
其實,我真正拜她為師是在1946年(民國35年),光復後她再回來台灣,在純德女中與陳泗治先生一起開辦台灣第一所高
純德藝術專科-後排德姑娘、陳泗治。前排右三是詹懷德。
中音樂科,當時的台灣師範大學還沒有音樂系,師範學校也沒有音樂科。經過15年長久的時光,小小掛名學生,在15歲時才終於當了她的正式鋼琴學生。我們一屆學生一共有男、女生13名。但因為我們早上要上高中的課程,下午才上音樂術科,每天一定要練四個鐘頭的鋼琴、半個鐘頭的聲樂,陳校長還主張女生還要上插花和縫紉課;在這樣重重的課業負擔下,有的同學體力不支或精神壓力太重就轉班讀高中去了,甚至於兩位寶貝男生賴五祥與林晉齒也覺得在女學校裡念書太尷尬就重新報考台灣神學院去當傳道人。最後畢業的只剩下7名女生,「三淑」-林淑卿、郭淑真、吳淑連和林秀子、李雅雅、呂輕霜和詹懷德。
我們的術科除了主修鋼琴、聲樂外,樂理和司琴學由泗治先生教。而德姑娘不但教鋼琴也教音樂歷史、音樂欣賞、節奏學、合唱指揮等課。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音樂歷史。她從聖經故事開始,告訴我們以色列人怎樣用音樂敬拜讚美上帝。如:世界歷史上第一支聖歌隊就出現在摩西帶以色列人出埃及越過紅海後,在岸邊以歌聲感謝上帝的帶領。當時女先知米利暗把群眾分兩隊,以輪唱的方式讚美耶和華。(請參看詩66首,萬物相與聚集歡喜)。還有「音樂治療」在目前是非常流行普遍,但在三十到四十年代的台灣還是第一次聽到。她說其實舊約聖經裡年輕的大衛就是世界第一位音樂治療師。以色列的第一位國王掃羅生病精神不快時,聽說大衛是個豎琴好手,就請大衛彈琴給他聽,直到掃羅王心靈平靜下來,才能安然入睡。此種治療特別對心病、精神病患者有效。
二、她是台灣教會三位「音樂之母」之一
以前南部教會有來自英國來的滿牧師娘,北部有加拿大來的吳威廉牧師娘。他們都把西洋音樂介紹到台灣,教信徒唱聖詩,教年輕人彈風琴、鋼琴,使他們能在教會司琴,也組織詩班,以便在敬拜中獻詩,更可增加敬拜的氣氛。德姑娘來台後繼續她們倆的工作,發展進步到台灣教會可以唱世界級的名曲如:韓德爾的彌賽亞、海頓的創世紀、門德頌的以利亞、貝多芬的第九號交響曲的合唱……等的清唱劇。台灣教會開始非常喜歡詩歌,水準提昇到被世界承認為「唱歌的教會」(Singing Church)。
三、德姑娘是位知名指揮家
當時,男女生是分校的,而男生唯一能正正當當到女校的機會是參加每週兩次的詩班練習,所以,無論初高中的男生都非常熱心踴躍地把握機會。當中也有幾個歌聲優美的學生,如葉茂林、駱維新,他們都常常獨唱。
當時我們在音樂專科的大教室-Oxford College的禮堂(現今真理大學的馬偕資料館)練習。有時,在校內大禮拜,有時在淡水教會的聯合詩班獻詩。也在台北YMCA和美軍顧問團禮拜堂唱彌賽亞。更參加每年春天所舉辦的詩班音樂祭,這些活動就像聖歌隊的「大拜拜」。所以台北近郊的教會詩班在復活節下午都坐火車到淡水站,然後一隊一隊的青年男女步行到牛津學堂前的大廣場集會。每隊都要表演自己的拿手曲,有時德姑娘和陳校長會當揚指揮一兩首新曲子,由大家大合唱。吃完晚餐後,一面欣賞淡水著名的日落,一面參加夕陽禮拜之後,才互道明年再見。那是非常快樂和值得回憶的往事,這都發生在當時的淡水街上,是教會界一年一度的大熱鬧。
每年夏天,德姑娘又舉辦為期一個星期的「指揮者訓練營」。從全台各教會來的指揮都來參加受訓。我們聖歌隊一面當隊員唱歌給參會者聽,另一方面音樂科學生每個人也要上台指揮,那實在是真可怕又好害羞的事。其中有很多指揮都是大學生或在各教會很有經驗的精英,因此給了我們很多新的聖樂資料以及合唱技巧。所以,大家都非常熱心地學習合唱聖樂,不僅能夠欣賞,又可演唱世界各種優美聖樂。
1950年(民國39年),德姑娘率領我們音專的女生,聯合台灣神學院的男女詩班,到全台各教會去演奏,演唱旅行。一方面介紹音樂專科,同時探訪畢業校友連絡感情。最重要的是要介紹和推廣又好又新的教會音樂給地方教會。我們從北部的宜蘭、羅東到新竹、苗栗、大甲、台中、豐原、斗六,一直到屏東等地的教會。最後一站也是最精采的演出,是在高雄的最大教會鹽埕教會。他們自己所奉獻的金錢只夠建教堂外殼,而我們演出得到的募款剛好使教會能裝璜內部來完成建堂的聖工,感謝神,祂的預備總是足夠的。
四、德姑娘是位語言天才
1931年(民國20年)初來台時,一開始便每天上8個鐘頭的台語,當時是用羅馬拼音A、B、Ch、Chh等來學起,每每練到晚上兩頰非常痠痛,有時也會抽筋。因為她是音樂家,所以聽覺特別好,發音也非常標準。後來因在日本統治下,學校教課一律得用日語,她就專程到日本東京學一年的日語,聽說在很多宣教師當中,她的成績最。她不但說了一口流利的日語,也能敬禮九十度,走路、穿和服、插花等樣樣學得像一個道道地地的高貴有氣質的日本婦女。
光復後,再回到台灣,又要從頭學ㄅㄆㄇㄈ……,當時我們上課時除了國語國文老師外,所有的老師們差不多都是受過日本教育的,而且學生們懂得日語也比國語多,所以,在教室裡你會聽到用日語或台語上課。她也不例外,用英文、日文、台語和北京話講課,在課外跟我們學生們溝通時也混合這四種語言什錦麵似地會話,很少使用單純一種語言。
五、愛心無盡的音樂治療師──德姑娘
接觸過德姑娘的學生來說,她是一位嚴格但很有耐心的好老師。對音樂的拍子或唱歌時的音程音調一點都不能馬虎。她非常熱心的教導,也很細心地照顧學生的生活起居。她關心我們的業和飲食。晚上也像陳校長照顧男生一樣地會來宿舍探訪。當我們身體不舒服或經濟困難時,都會直接去請教她來解決,甚至,有些同學有感情上的困擾時也會向她求助,問題解決幾年後,她更樂意地替學生在結婚典禮上奏樂。1961年的春節,我在高雄前金教會結婚時,剛好她在台南神學院任教,就專程為這個昔時的小小鋼琴學生彈奏結婚進行曲。記得當時參加的親朋很多,教會就臨時添了許多會眾的長椅子,風琴在講台下只有一公尺半的空間,而高高大大的德姑娘(竹高娘)的長腿被困在那裡忍受了一個多小時。典禮之前,因為我是台中人,又逢春節期間商家休假,我就不能到高雄的美容院化妝。當天早上德姑娘和林秀子同學很早就來旅館幫我化妝、梳頭髮、穿禮服等,像極了一個要嫁女兒忙出忙入的好媽媽。其實,她本身根本沒有結過婚。後來小孩子們出生,她也非常愛護他們,我們當中有很多學生的孩子們都叫她「阿媽」。
她就像聖經以賽亞書42章3節寫得那麼體貼,又那麼有憐憫心的人-「壓傷的蘆葦他不折斷,將殘的燈火他不吹滅」。
有一晚,我們在牛津學堂大教室上女聲三重唱時,有一位老鄰居,也是淡水女學校的校友,因身體健康差,婚姻不美滿,精神消沉。每年春天都有兩三個禮拜晚上睡不著覺,常常到處徘徊的毛病。聽說她在校時也是一位鋼琴好手,那晚她徘徊到音樂專科(美寮)聽到我們在練習門德頌「以利亞清唱劇」裡面的一首「我等候主」,她就從後門進來坐在最後一排椅子欣賞,聽得很入迷就睡著了。德姑娘看了很憐憫她,悄悄地叫我們不要打擾她,讓她好好地睡。
我們那晚一直輕輕地唱同一個曲子,直到等到她醒過來說「德姑娘很多謝!我要回家睡了。」至此之後,她的睡眠平靜了,她的夢境美善了,那是因為她的睡夢中有德姑娘這位音樂治療師溫馨的愛、無盡的愛。
1980年夏天,我們母女專程去加拿大西部愛地蒙頓市探訪她。當時,她弟弟在此一教會牧會,她在「好撒馬利亞人」醫院安養。當時,相逢的快樂是不能用筆來描述的。她堅持來接機,見面時緊緊地擁抱家母,又高興地流淚說:「信貞,我在做夢嗎?這是不是真的?你只比我小1歲,能從遙遠的台灣來看我?!」。當時,她雖只71歲,但已經被病痛所困擾,行動不方便,在院中也得坐輪椅。但精神還很輕鬆,在我們三天的訪問中,每天早上我們從她弟弟德牧師家去醫院,她都準備好,堅持一定要請假出來陪我們到處走走。很捨不得我們離開她一步。晚上八點多,太累了,才肯回醫院休息。第二天晚上,我就用一些在異國買得到的材料燒一頓台灣口味的菜,讓她回味第二故鄉台灣的味道。聽說只要有人從台灣去看她,她就會活潑起來,但訪客走後,她就不快樂而且手腳就不靈活了。最後,依依不捨的我們,也以沉重的心情離開這位乾媽。她還去送機,那是我們母女倆見德姑娘的最後一面。現在回憶當時在機場離別時的情況,還是會鼻酸流淚。
1988年聖誕節早上6點鐘我被她的電話叫醒。因她有兩通免費打到海外電話的機會,所以就打給我們。真的好高興地聽到她的聲音,她說要和好朋友信貞講話,我不顧一切的從寢室抱了在夢中的母親到客廳接電話。她們倆也很興奮地聊了差不多十分鐘,才戀戀不捨地說再見!相互道別。而那就是我那年聖誕節最大的禮物,但這也是最後一次在地上聽她的聲音的。她對學生、朋友的感情是那麼的熱情!那麼的深厚!那麼的真誠!她真是一位令人永遠難忘的老師!
我們實在要感謝上帝的大愛,差遣了一位那麼愛台灣人的老師來教導我們,栽培我們。盼望有一天我們都能在天堂再見,再一次在她的指揮下一起 來唱歌讚美上帝。
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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