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兒美琴 / 蕭清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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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清芬撰 原載於蕭美琴著 《一個人也可以》2004年9月;錄自《台美史料中心 T.A.Archives》My Stories 434 2016年5月刊。蕭美琴(Hsiao Bi-khim),1971年8月7日生於日本;是台籍蕭清芬牧師與美國籍邱碧玉(Peggy Cooley)的長女。可參閱 維基百科全書 蕭美琴。

最近在美國的友人、專業圈中的同行或之前的同事中常有人問:「你在台灣的女兒近況如何?」在台灣或旅美台灣同鄉中卻常被介紹爲「蕭立委的爸爸」,暗示我要靠女兒的成就來界定自己的存在。不管如何,雖然人是存活在「關係」中,各人卻是各自獨立的個體。在父母心中,女兒永遠是女兒,但並不表示她在我心目中永遠是「小」女兒,她不斷在各方面成長。這是父女間的關係陳述,因爲有了這種關係,對她的認識與了解就與他人有別,不是價値判斷上的差異,而是認識的角度不同。就此略舉幾項,表達身爲父親眼中的女兒樣貌。
多種族、多文化在她生命脈絡中暢流不息。這不但是她所承受的傳統,也是她繼續可充分使用的資源。她從母親繼承了「五月花」後裔一白種美國人的脈絡。先祖中有牧師、醫師、外交官,有蘇格蘭、英格蘭、荷闌等血統,皆有詳細家譜紀錄。她也承接了台灣最普遍的「通俗」傳統,父親出身「無名氏」錄,無法追溯到第四代祖先,可能是被「賜姓」,或屬「有唐山公,無唐山嬷」類的「台灣人」。當她在台南附小讀小學,學校要求塡寫「祖藉」時,實在難倒了作爲家長的父親。她就在這兩極會合的傳統中成長。
美琴不但是在日本出生,尙未滿週歲就隨父母繞了地球一圈,由台北經泰國,到瑞士、比利時,在荷蘭訪親後到美國見外婆。五歲隨父親學假(編註:出國進���之意)到英國小住,上幼兒學校,也跟著父母去蘇格閫、威爾斯各地旅遊。當時的鄰居有���世界各地來的不同膚色人種。 她自由自在與他們融洽相處。在台灣的鄰居也同樣是從不同背景來的,有美國、加拿大、英國、日本……。小孩玩伴中也是多國、多文化的,她的生長環境使她成爲「多語言」的人,從小她就「多聲帶」。在家與母親講英語,跟奶奶及外面小朋友說台灣福佬話,上學說華語,到美國念書又學了日語及其他語言。
語言不但是傳達工具,更是文化思維的媒介。每當外婆及其他美方親友來台訪問,她都是「志願」翻譯者。當奶奶與我們同去美國時她也當翻譯,並向奶奶說明美國「風俗」。她不是「愛講話」,而每次開口都是口才伶俐,條條有理。
她似乎有一種天賦去適應、運用這種特殊背景。到美國念高中、上大學時,結交的朋友大多有來自「第三世界」的。念歐柏林學院時選擇住在「亞洲屋」(Asia House)及「第三世界屋」(Third World House),念哥倫比亞研究所時住「國際屋」(International House)。這種多層的接觸與關係,促成並拓寬了美琴的視野與觀點的容量,使她可從不同角度來看同一問題,也養成她能容忍與接納不同意見的肚量。
無論外表與背景,美琴總與大多數人有所不同,所以對一些不合乎大眾模型的人,特別是「弱勢」族群,她有偏愛與關懷。高中上學午餐時間,常有「少數族群」的、不易被納入自認是「貴」族群的同學,與她一起回家。上大學的聖誕假期,也帶著一大群有特殊腔調「無家可歸」的外國學生回來度假。有一年多達十七人。還有一個夏天我們甚至收留一位來自孟加拉的同學。
對不同意見的容忍並不減低美琴的是非與正義感。如有不公平或受歧視事件發生,她都挺身維護弱者的權益。高中時正値北京「天安門」民權運動事件發生,城裡有「聲援」活動,她志願參與。站在高中學校門前散發傳單,呼籲人來參加。大學某年曾有一位外來的老師,對亞洲來的及亞裔女學生有不妥當騒擾的行爲,受害者因爲文化背景不敢出聲。她得到消息,私下訪問並收集證言,經過必要的程序,告到學校當局,迫使校方立刻處理。她的作爲贏得弱勢學生的尊敬。
組織領導是美琴從小就有的能力。小時候她善於帶領鄰居小孩一起遊戲活動,並指派人擔當該負的責任。鄰居有幾位美國小孩,年紀多比她大,但每天從美國學校下課後都到我家來,問美琴說:「我們今天要做什麼?」她就按計畫出派令,人人服從。她的領導力實在連我這當機關主管的父親也不得不佩服。當然這種能力也爲她後來在學校競選學生社團幹部鋪路。
雖然是徹底的「happa」(混血兒),美琴對台灣意識認同卻不比「純」台灣人弱。她的原始出生證明書除「美琴」外尙有第二個名字,是沿外婆的名取的;但她主張不用這洋名。她要在名字上凸顯「獨特性」。在美國和她的洋名一樣的很多,但「Bi-khim」卻難找到第二位。不但如此,連「美琴」這名字發音正式的寫法,法律上的名字,都是道道地地的台灣話–Bi-khim。至今大概除了家人,以及法律文件上才載有第二個「洋」名外,無人知道。
在念大學及研究所時,利用機會參與或主辦宣傳台灣的活動。她曾排除萬難,在學校或社區的「國際週」活動設立不隸屬他國的、獨立的「台灣」攤位和台灣的節目。 許多同學,特別是外國來的留學生,因她對台灣的熱心關愛,以及她的政治主張與抱負,多認爲她將來若不是台灣的外交參與者,就是駐外的外交官。
她的父母及母系家族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她可被列入「教育貴族」中。但是她從沒有忘記或忽略,她父親「卑微」的出身。在台成長期間常要父親帶她到鄉下去訪問親人,詳細觀察,並詢問農村生活的情況。她對父親在二次大戰期間,「疏開」到鄉下的生活,特別感興趣。她深深了解沒有受正式教育,並不是「無知」;這些鄉下人有無法說明的——人的尊嚴,與許多「智慧」,不是書本上學得來的。「卑微」的根在心靈深處呼喚她,提醒她的存在。
做事貫徹始終,有堅強的毅力完成計畫或受交代的事,又是美琴的性格。最近幾年往返美國,除了一次是參加弟弟的婚禮外,其餘都是公事。難得回家,但是卻一直坐在電腦前打字,爲自己或受託者寫講稿,又是電話來往不停。勸她提早休息,她都說事情沒辦完怎麼可以!
常有人問我,女兒有成就,比我更出名,有何感想。我總會回答:一個人的成就不可與他人比,要與自己的能力極限比,是否盡力發展到上帝所賦予的恩賜的最大可能爲要。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質與量的恩賜。以此爲始來運作經營,各盡其能。不可以高低來衡量。
美琴有許多我所沒有的天分與能力,有許多事她會比我做得更完美。一代勝過一代,是應當的,如此世界才會進步。有了美琴,我自認對我的母國台灣的社會,也盡了一項間接的貢獻。她是她,她也是我的期望代理(proxy)。更希望台灣的同胞及選民提供她場地與機會,使這種貢獻能持續下去,使台灣走向更光明的前途。
我爲我的女兒美琴,以及台灣的將來,懇求上帝眷顧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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