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們感念的瑞士白冷會葛德神父(Fr. Ernst Gass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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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俊義撰 Facebook盧俊義牧師專欄 2021年11月18日

來自瑞士天主教白冷會的葛德神父,在(2021年) 11月16日下午2點55分新加坡航空877班機離開台灣回瑞士去,結束他在台灣長達57年服務的時間。當天上午不僅是在台東機場,在桃園機場都有許多來自各地認識他的人聚集在一起相送。特別是在台東機場,有特地在前一天就從蘭嶼搭船趕過來台東送行的民眾。因為葛神父有好多年都有固定時間去蘭嶼關心著當地信徒的信仰和生活。
認識葛德神父(Fr. Ernst Gassner),是我在1974年從台南神學院畢業後,志願到東部去牧會,上帝的恩典派我在關山教會牧會。就在關山,我才認識了一群來自瑞士「聖十字架慈愛修會」的修女們,她們在關山開設了一間醫院,用來照顧也幫助鄰近山區的原住民,特別是海端鄉和延平鄉布農族,以及平地的阿美族,若有平地漢人會去就醫,他們也接受。就在關山天主教醫院的正對面,是同樣來自瑞士天主教「白冷會」(Bethlehem Mission Society, 基督教稱之為「伯利恆」)有位年老的孫神父在牧養。但沒多久孫神父就回瑞士了,換來一位年輕名「賈斯德神父」(Fr. Karl Stähli. 1927~2017)來接續,也從此打開了我與設立在台東白冷會會所神父們的認識和交往。也透過賈神父的關係,我又認識了當時在池上牧養的蘇德豐神父(Fr. Gottified Suter, 1929 - 1989),和在鹿野牧養的葛德神父。往後我們家就常和他們三位神父在一起,我們不但會討論和交換著在傳福音工作上遇到的問題,也透過他們三位神父的推薦,我有機會到他們在台東的修會認識更多的神父,包括魏主安神父(Fr. Gottfried Vonwyl),以及吳若石神父(Fr. Josel Eugster)。也因為這樣,曾有兩次機會,他們的會所為了要了解國民黨執政時代的1977年,原本有準備要強力通過「台灣宗教法」時,我因從總會接到此消息和草案原稿,趕緊讓他們知道,他們因不是很清楚該宗教法內容,認為有需要了解更詳細,因而請我去解說該宗教法的問題所在,此後跟他們接觸的機會就更多。
葛德神父是在出生1936年2月21日出生於瑞士的「加索」(Chiasso),這是屬於阿爾卑斯山南方的義大利語區,他跟弟弟兩人都為獻身給上帝而加入天主教白冷會,也因為這樣,葛神父不但會義大利語(等於是他的母語)、德語。這位弟弟也是白冷會神父,在不久前已先回天家,另一位弟弟還在,因此,他跟我說,當飛機抵達蘇黎世機場時,因是清晨時間,他弟弟因住的地方離機場比較近,所以會開車去接他,然後隔天會送他去白冷會在「茵夢湖」(Immensee)的總會,安度餘生。
在台灣傳福音長達57年時間的葛德神父,因為服務的教區包括布農族的鹿野;阿美族的宜灣、成功、東河、泰源、都蘭,以及蘭嶼達悟族,因此,就像在台灣白冷會的其他神父一樣,幾乎都是語言學家,如同賈斯德神父,還曾被高雄桃源區的國中小學聘請去教學生學布農族語一樣,而葛神父是說得一口流利的台語、華語、布農語、阿美語,也聽懂排灣族語、卑南族語,並且說得一口流利的達悟族語。
葛神父是在1964年9月9日受差派到咱台灣,然後先到新竹去學習華語,這是因為後山台東地區,族群多,講華語對這些來自瑞士的神父和修女們比較快進入狀況。就像其他神父一樣,白冷會是在1953年從錫質平神父(Fr. Jakob Hilbberi, 東高東創辦人)和史多福神父(Fr. Lukas Stoffel)開始奠下福音的基礎。當時他們就已經發現咱台灣農村的經濟生活相當貧困,尤其是原住民社區更是。更特別的是他們也發現很多平地商人常用不誠實的方式騙取原住民的財物。因此,他們引進了「互助社」,每個神父都必須在所牧養的教區設立,而葛神父可說是推動最積極的一位。這樣「互助社」的工作,幫助了許多原住民不用去向當時的農會、銀行辦理利息甚高的銀行借貸,他更積極推動學習課程,告訴原住民怎樣存小錢以防生活欠缺的需要。就這樣,只要他牧養的教區,信徒的經濟生活改善甚多。
當初白冷會神父來到咱台灣時,因為當時後山的交通並不是很好,其實平地交通也不是很順暢,加上他們需要經常進入山區去傳福音,因此白冷會的神父們幾乎每個人都是騎重型機車在各地奔馳,上高山、過溪水等幾乎是家常便飯的事,葛神父就是騎著一台「川崎」(Kawasaki)125cc的重型機車,有時也會載著山上原住民下山來就醫。
就像所有發過「終生願」—絕對服從、守貞、守貧—的神父、修女一樣,幾乎所有修會的神父都是如此,讓自己過著簡單的物質生活,卻常把手上有的物品分享給更需要的人。葛神父出生在貧困的家庭,他很清楚知道貧窮的痛苦。因此,只要有多出來的物品,很快就會想辦法要分給別人。前年暑假,當我們去東河天主堂探望他時,他從小小房間裡的冰箱拿出一堆食品,他說那都是信友送的,他也吃不完,他說剛好我們一群人去探望他,可以幫忙他吃,其實那些都是很好的水果、糕餅等,我們怎敢吃?但他就是硬要我們享用。
最令人感動的一幕,就是在11月16日上午,他準備從台東機場搭機上來台北松山機場轉車去桃源機場。在台東機場,有來自蘭嶼達悟族的信徒、台東地區阿美族、布農族、排灣、卑南等族群的大人和小孩,紛紛到機場去送別時,他早知道有蘭嶼的達悟人前一天就已經來到台東準備要送別他,因此,他把過去以來信友送給他的黃金項鍊、戒指等這些貴重物品,就在機場地方,送給這些來自貧困地區的原住民,大家接到時幾乎都不敢置信手上的珍貴物品。他對他們說說:「拿去吧,我已經老了,這些都用不著了,你們還可以用它。」在2003年,台東縣政府頒贈給他「台東縣榮譽縣民」,因此,16日上午在機場,縣長饒慶鈴送他一只手錶,也因為這樣,昨天他的左手戴著一只自己的手錶,右手戴著饒縣長送的手錶。我笑著跟他說,是否怕忘記時間?他也笑著點頭。
在桃園機場我問他,為什麼不留下來?他說:「這會增加你們大家的負擔。我可以做的事,已經都做了,留下來也沒有用。」這使我想起葛玉霞修女在2015年回瑞士修會之前,我一直希望她能留下來,就像布素曼修女終老安葬在關山墓園一樣,她跟我說:「盧牧師,我不想造成台灣人的負擔。」那時她也是一樣,行動相當不便。2018年,我和妻女相偕去瑞士聖十字架慈愛修會總會去探望她時,發現她的腦力退化很多。我也想起前年白冷會在高雄小港教區的于惠霖神父,因為眼睛黃斑病變而有視力的問題,也是不想造成台灣人的負擔而回去瑞士,沒有想到去年就回天家了。我現在也開始擔心起來,葛德神父回去瑞士,是否也會因為離開這讓他生活和工作(直到離開前都沒有停止)長達57年如同他的故鄉的台灣,因為回瑞士而有「適應不良」使身體衰退更快。只能祈求上帝看顧保守,賜給他有個平安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