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台灣飛到NASA 柯威霖的故事

王意睛撰 《台灣教會公報》 3654期 2022年 3月7-13 日 p.14-15特別企畫 馬偕150年世代傳承。原附多張照片,略之。 

150年前，一條看不見的線牽引著加拿大宣教師馬偕，讓他帶著上帝的愛遠渡重洋來到美麗的福爾摩沙傳福音。1872年3月9日他在淡水登陸，以淡水為宣教、醫療、教育基地，不僅讓台灣人認識上帝，也為台灣建立現代化的里程碑。 另一方面，馬偕與本地女子張聰明結為連理，也將兩個女兒嫁給台灣人，落地生根、世代傳承。2021年美國時間8月21日（台灣時間8月22日）下午，馬偕第三代偕瑪烈享嵩壽103歲安息後，馬偕一至三代走入歷史，現在第四代年齡最長的是柯設偕校長的次子柯威霖。 柯威霖的一生非常傳奇，從一位台灣蒸汽火車「機關士」（日語，即火車駕駛員），到榮獲榮譽勳章的美國太空總署（NASA）科學家，挫折連連，卻恩典滿滿。150年後和150年前那條看不見的線彼此呼應著，如同博學多才的馬偕，柯威霖也集科學家、數學家、發明家、藝術家……於一身，讓人從多元視角看見上帝的榮耀。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信眾對馬偕多耳熟能詳，現在我們凝視柯威霖，回顧馬偕家族150年的傳承，醫療、教育、宣教、女性教育、人權平等、歷史、藝術、文學到音樂，各領域都為台灣帶來亮光。

火車快飛，飛到外太空

現年95歲的柯威霖在日治時期的1927年出生（昭和2年），父親柯設偕是馬偕次女偕以利與夫婿柯維思的獨生子，母親蕭美玉��蕭安居牧師的女兒。蕭安居牧師曾協助馬偕之子偕叡廉創辦淡水中學，並擔任第一代校牧與舍監。

因柯設偕在淡水中學任教，蕭美玉在淡水女學校教音樂，而教師宿舍就在���角塔內，因此柯威霖幼年時期即在淡江中學校園生活。1929年，教師宿舍遷至義寮（今淡江高中校牧熊長旺牧師宿舍），直到1936年日本政府強制徵收淡水中學。1937年，柯設偕因受校長有坂一世逼迫，離開了淡江中學，舉家遷至牛津學堂右前方的聰明樓，即馬偕過世後張聰明的住所。

簡言之，柯威霖31歲出國前，一直在馬偕興學的埔頂生活，淡水女學校、八角塔、姑娘樓、牧師樓、馬偕故居、教士會館、牛津學堂等每棟建物，都在他的生命留下印記。

馬偕後代的人生隨著台灣動盪起伏。柯設偕曾在1941年12月8日因洋人臉孔被誣陷通敵，陷入牢獄之災，而柯威霖在戰爭中因醫療資源匱乏失去一位哥哥、兩位妹妹。他們躲過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槍林彈雨，歷經二二八事件浩劫後重生，在台灣與英國斷交後打倒英帝的排外聲浪中堅忍……他們在埔頂度過的烽火歲月，就是一部波瀾壯闊的台灣史。

求學就業

雖然有外國人血統，但柯威霖一路就讀淡水東民學校（今淡水國小）、淡水中學、台灣大學機械系，是吃台灣米、喝台灣水土生土長的台灣囡仔。1950年，他通過高考，原本志願是台灣第一間民用航空公司──民航空運公司（CAT），因本省人身分，且會講台語、日語、英語，不諳華語，最後被分發至台灣鐵路局台北機務段。

柯威霖在機務段上班時期，曾以台大優異的成績申請到美國常春藤盟校普林斯頓大學（Princeton University）的全額獎學金，可惜他不諳當時政府的行政法規，延誤了時間，未能及時申請到出國留學許可，黯然之下只得繼續在機務段工作。他幾乎開過當時所有服役中的蒸汽火車，包括CT、DT、BK等，卻獨鍾裝設有「蹼輪軸心」輻射狀動輪的CT250系列。之後，他一度調到機務處上班。

1954年，柯威霖的舅公偕叡廉以學校缺老師等理由請柯威霖到淡江中學教書，他因此執教鞭四年。1954年適逢淡江中學創校40週年校慶，擅於繪畫的柯威霖還與舅媽盧仁利合作，又畫又寫為淡江寫下第一本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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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代，美國海軍第七艦隊在台灣海峽巡邏保衛台灣，因為週末時海軍艦艇會停泊在基隆港休息和舉行主日禮拜，所以美國海軍官員聯繫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希望邀請一位能講英語的台灣牧師在艦艇主持禮拜。柯威霖的舅舅蕭樂善牧師從小住在馬偕墓園旁的天寮（蕭安居牧師宿舍），和偕叡廉校長的孩子一起長大，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因此獲邀至美國海軍艦艇上講道。

美國海軍軍官回到美國加州聖地牙哥的海軍基地後，請朋友贊助蕭樂善牧師的女兒蕭永貞到聖地牙哥的大學學習。1957年，蕭永貞畢業後，請求大學教授作保，讓表哥柯威霖也能到聖地牙哥繼續深造。

1958年，已經31歲的柯威霖為了完成對航空的夢想，雖然學費和生活費沒有著落，還是毅然決然跨海尋夢。最後他口袋裡帶著美金200元出國，那筆錢是父母與他自己的所有積蓄，加上淡江中學教職員的贊助。

到了美國加州，柯威霖聯絡淡江中學八角塔設計者羅虔益，經他協助安頓後，帶著台大的成績單到位於帕薩迪納（Pasadena）的加州理工學院（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面試。教授看到柯威霖在台大優異的成績，面試一小時即決定錄取。但是，當期的獎學金申請已經逾期，必須下一個年度才能申請。

柯威霖失望離開，轉而尋求聖地牙哥州立大學（San Diego State College），但聖地牙哥州立大學沒有碩士學位。於是柯威霖花了美金74元搭灰狗巴士，到距離4200多公里的美國東岸，在馬里蘭大學（University of Maryland）附近用一個月美金25元租屋，開始在華盛頓特區找工作，當時他身上剩下美金不到100元

很神奇地，柯威霖憑藉製圖技術找到了一小時美金2.5元的打工，三個月就賺了美金1200元。當時加州理工學院的學費一學年是美金900元，在台灣教書的月薪約美金10元。雖然賺到了一學年學費，但柯威霖擔心生活費不足而不敢辦理入學。就在9月開學前，一位貴人向他勸說，加州理工學院是世界名校，有資格讀就不要放棄，若有困難願意資助他。經此激勵，柯威霖從馬里蘭回到帕薩迪納就讀加州理工學院，研究火箭固體燃料機械性質，靠著打工、學校獎學金及後期拿到美國太空總署的補助，很神奇地，柯威霖憑藉製圖技術找到了一小時美金2.5元的打工，三個月就賺了美金1200元。當時加州理工學院的學費一學年是美金900元，在台灣教書的月薪約美金10元。雖然賺到了一學年學費，但柯威霖擔心生活費不足而不敢辦理入學。就在9月開學前，一位貴人向他勸說，加州理工學院是世界名校，有資格讀就不要放棄，若有困難願意資助他。經此激勵，柯威霖從馬里蘭回到帕薩迪納就讀加州理工學院，研究火箭固體燃料機械性質，靠著打工、學校獎學金及後期拿到美國太空總署的補助，寫出「朱／柯」物體變形法則（Blatz-Ko Constitutive Law)，先後拿到航空學碩士、博士。

青雲之志

柯威霖在1963年拿到博士學位後，先在加滿飛機研究所（Kaman Aircraft Corporation）研究火箭發射筒構造與原子爆炸波兩年，之後在德州南西研究所（Southwest Research Institute）從事有關太空梭方面的各種研究。

1976年4月，南西研究所因經濟蕭條申請不到政府的補助金，所以資遣柯威霖，請他工作到7月，之後另尋出路。柯威霖被裁員後到處找工作，皆無下文，靠著政府每個月美金200元的失業救濟金度日，前後長達六個月。那半年期間，柯威霖一邊找工作，一邊跟著一位牧師修養靈性。

1977年2月，柯威霖突然收到美國太空總署的通知書。原來美國太空總署看過他的論文與歷年的研究報告後，極為賞識他，不需要任何面試，請他直接上班，甚至派一輛卡車到德州幫他搬家到加州。

之後柯威霖一直在美國太空總署服務，從1977到2018年超過40年，創下無數榮譽後才真正退休，他的成就包括：

1. 目前美國太空總署工作最久的科學家。

2. 2015年，榮獲美國太空總署最高榮譽獎「傑出服務勳章」。

3. .為美國太空總署做的研究，四度獲得美國專利商標局（USPTO）肯定，包括2020年8月以高齡93歲替美國太空總署發明「飛行結構體感應理論」，登記為第10732073號。締造目前美國太空總署或台灣最高齡發明家的紀錄。

4. .2021年5月27日，柯威霖剛過完94歲生日，第191份研究報告完成，交給美國太空總署。

不放棄的愛

馬偕愛台灣，他鄉變故鄉，最後的住家選在淡水，他曾歌頌：「我全心所疼惜的台灣啊！我的青春攏總獻給你。我全心所疼惜的台灣啊！我一生的歡喜攏在此。」馬偕家族世代傳承，來到柯威霖仍不斷創造歷史，柯威霖用榮耀主名也榮耀台灣之名的貢獻記念馬偕，他人在他鄉、心在故鄉，隨著馬偕聲聲呼喚：「我全心所疼惜的台灣啊！馬偕世世代代的青春攏總獻給你……」

透過柯威霖，我們跨越時空與馬偕相遇，認識150年前那時空阻擋不了、世世代代不放棄的愛，是上帝送給台灣的奇異恩典！

奇妙的策士，巧妙的安排，如今那條看不見的線也緊緊纏繞著我。這幾年我一步一腳印不斷宣揚馬偕家族不放棄的愛，也慢慢獲得迴響。柯威霖駕駛過的愛車CT251，已由台南市文化資產管理處修復完成，目前停放在台南市立體育公園，訴說他從火車機關士到美國太空總署科學家的傳奇。

柯設偕1927年為推廣淡水之美所寫的著作《詩美之鄉：淡水》也被看重，2021年淡水區公所和慈暉文教基金會合辦網路票選「淡水八景4.0」。2022年，淡水和平公園「文學藝術步道」陳列了馬偕的〈最後的住家〉、柯設偕的〈詩美之鄉〉。2022年3月4日至8月31日，台灣大學校史館也開辦特展「馬偕來台150週年：世代傳承從台灣到國際──時空阻擋不了的愛」。讓我們繼續從從馬偕150之愛感受上帝之愛！

▼柯威霖唱詩篇121篇。詩篇121篇是馬偕來台灣途中在船上吟唱的詩歌，柯威霖選唱這首詩歌敲響馬偕150週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