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魯閣族的信仰英雌Kumu-Lowsing(周玉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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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浪.達道撰  「當記念「她」的腳蹤  Taruku族的信仰英『雌』「Kumu-Lowsing(周玉葉)」

《新使者雜誌48 199810  P.25-29


周玉葉,名Kumu-Lowsing(辜慕洛莘

父:Lousin Bawan 

母:Labai Weilang 

Watan-Umin 

1892

1930-1940

二次大戰初期

戰後

2000717

出生於花蓮,屬Truku 1910年 18歲時,與族人Watan-Umin結婚

日人強迫遷村政策,被迫搬到崇德,開始接觸福音,並積極宣教

受日人迫害,遷離崇德,追隨Ciwang-Iwal(芝苑,又作姬望

至西部山區Truku部落及南澳Atayal部落傳福音

安息主懷,享年107


  太魯閣族三位信仰典範

在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百年史》的記載中,太魯閣族在日本大迫害中之「信仰英雄」裡,有如此一段記載:「有三位女信徒非常熱心為主工作,就是芝苑 (Ciwang-Iwal)的養女羅梅花(Labay)、周玉葉(Kumu)及楊美暖(Tumun),她們堅定的信仰與傳道的熱情,值得欽佩。」從這幾句 的回憶裡,若不細查她們的信仰見證,對現代的基督徒而言,實難感受其真實的意義。感謝上帝,他奇妙的作為實在令人感動,因直到今日,他仍為太魯閣族群存留 了其中一位信仰英「雌」,她就是現今仍存活在我們當中的Kumu-Lowsing(周玉葉)。筆者自牧會以來,常多次攜帶妻兒探望她,與她及現在隨身照顧 她的女兒Mheng-Watan(胡春桃)聊天,彼此之間就像親人一樣,這樣的情境與感覺令人難以忘懷。

以下是筆者從多次的相處中,得知 Kumu-Lowsing一生的信仰事蹟。不過,筆者深信「她」一生的信仰見證,絕非這幾個字、幾頁篇幅或幾個人的認知所能完全描述;但像她這樣的信心又 豈能輕易地隨著歲月漸漸被淡忘而消逝呢!筆者衷心期望能有更多的基督徒一起為她執筆,向當代人宣講她的信仰足跡,以供效尤。特別是她最為關心、惦記的太魯 閣族群的基督徒,是否能因感念她而效法所有的信仰先輩——如何將福音傳入台灣原住民山區部落的「艱險歷史」,盡心盡力地持守其傳道熱情!

◆  艱苦的日治時期

身分證記載,Kumu-Lowsing生於1894314日,據她聲稱,身分證所記載的日期確實有誤,應生於1892年才正確。她生在花蓮太魯閣族群昔時所聲稱的Tgmuan的山區部落(即花蓮現今之「布洛彎山麓」附近),自幼過著太魯閣族最傳統且最艱辛的原始狩獵及山區農業生活。三歲那年,時值台灣被 割讓給日本。18歲與族人Watan-Umin結婚,同時遷居崇德(Tkiji,按又作Sikigi,今花蓮縣秀林鄉崇德村)。他們生活雖然艱辛,但婚姻非常幸福美滿,養育了六個子女(四女二男)。

在基督教尚未傳入太魯閣族部落時,族人過著信奉祖靈的生活,如Kumu-Lowsing所說:「那時,我們的心靈都僅被局限在一個小小且黑暗的框框裡。」在政治方面,日本因著花蓮的「新城事件」(1896年)、「Wili事件」(1906年)、「征伐Truku」(1914年),以及震驚國內外之南投「霧社事件」(1930年)等重大因由,強烈地感受到太魯閣族的勇猛強悍及威武不屈,故促使日本官方極力從事「撫太魯閣番」的工作。因此,為便於管理,從 1930-1940年間,將居住在花蓮山區的太魯閣族各部落,強制遷移到地勢較平坦的地方(當時遷移戶數計有1965戶,人口數計10391人)。當時 Kumu-Lowsing的部落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從Tgmoan被迫遷到崇德。由此可知,日本政府對太魯閣族群的「畏懼」與「心機」了。對Kumu- Lowsing的童年而言,想必是一段艱辛、難熬的歲月。

◆  信從上帝的呼召

到崇德不久,她的小姑Litu-Umin(當時 住在Bsuring,即今之秀林村)曾向她傳福音,但她只存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並未信從主耶穌。直到被譽為「原住民教會之母」的Ciwang-Iwal (漢譯:芝苑,太魯閣中會現已將「芝苑」改為「姬望」,如「姬望紀念教會」。)到崇德部落傳福音時,Kumu-Lowsing的一生頓時發生急遽的變化; 她決意相信耶穌,並接受上帝的呼召。此後,幾乎每個晚上,她都不缺席地步行到Ciwang-Iwal的住處Karewang(即今花蓮機場附近之「嘉里 村」,自崇德步行約二十公里左右才能抵達),聽信福音,並盡其所能地帶些雜糧供養年邁的Ciwang-Iwal,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年之久。然而,就在 Kumu-Lowsing信主不久,關心她、愛她、鼓勵她的丈夫,卻蒙主恩召,離她而去。儘管如此,她仍然不斷地前去聽信福音,信心也日日被建立而堅固。

Kumu -Lowsing不是一位光聽而不去實踐的人,據她女兒Mheing(胡春桃口述:「母親不但認真地學習,而且努力將所體會的信仰向自己的親朋好友宣揚,她一戶又 一戶地傳揚;無論任何地方,她都不停地這樣做。」最後,她感動了不少族人來信耶穌。特別是當她丈夫蒙主恩召以後,生活極為艱苦,但她一點也不灰心,反而更 加積極地努力傳揚上帝國的福音。Kumu-Lowsing說:「當時心中只有一個願望,就是期盼整個部落、整個太魯閣族人早日歸信在主耶穌基督的名下。」

◆  為福音受迫害

第二次世界大戰初期,日本政府開始懷疑基督教是勾結歐美國家的管道之一。又為了加強所有台灣人對日本政府的忠誠度,故開始從各方面予以強制規定,如強制進入 日語小學學習日語,強制被灌輸日本思想,強制學習日本文化習俗,逼信日本的神道教(即遙拜日本天皇),不准信仰基督教等。當時對花蓮太魯閣族而言,情況非 常惡劣,因著深知太魯閣族群強悍威武的性格,故對凡信仰基督的族人採取了嚴密的監控。於是日本警察在部落裡,暗中設立了許多專打小報告的「細胞分子」(這 些都是一群尚未信仰耶穌基督的族人,如筆者的大姑丈就曾經是其中的一員),他們日夜地監視及跟蹤,一有消息,馬上向日警回覆報告,並且協助日警一起去抓這 些正在作禮拜、聽道理的族人。不但如此,日警還用這些「細胞分子」刑罰、鞭打信耶穌的人,手段之殘酷不是現今人們所能想像的,如「姬望紀念教會」一位會友 的丈夫因手腳被打斷,痛苦難耐而自盡。這樣的實例或甚至比這個更難以忍受的煎熬,實在不是筆者所能一一詳述的。

就在同時,Kumu- Lowsing成了日警的「頭號」眼中釘之一(被譽為「Truku的保羅」的Wilang-Takowh即高添旺,被日警日夜監控、恐嚇威脅、抓去坐牢、禁止吃 喝、罰勞役、鞭打……等,就是所謂「頭號」眼中釘的後果)。有一次,在崇德部落一次祕密的聚會中,即遭到密報而被抓。當時,所有參加的族人一律被抓到警察 分駐所詢問、鞭打、恐嚇,甚至拘禁或罰勞役,她是帶頭的人,情況當然比其他的人更為慘烈。這種殘害情況一直到日本戰敗投降後才結束。

Kumu- Lowsing指出,她共被抓了四次,鞭打及刑罰是一次比一次地嚴重。沒多久,因著她帶給崇德日警許多的問題及煩惱,故下令她即刻遷居到別村去「流放」, 以免影響崇德村民的安定,所以Kumu-Lowsing後來就投靠在Rowcing部落(即現今太魯閣山區)她親戚的家裡。本來她應該非常沮喪才對,可是 她非但沒有難過及灰心,反而更高興且有信心的說:「這是上帝的美意,讓我開始在其他的部落傳福音。」於是她將兒女安置在親戚家,以及將她唯一的一頭牛殺了 並宴請親友(意即她願全心全意地服事主),之後,便完完全全地隨侍在Ciwang-Iwal的左右。當Ciwang-Iwal知道她的決定時,非常高興地說:「妳是最貼心、最值得我信賴的人,深信這是上帝差妳來這裡的。」

◆  熱心宣揚福音

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戰正式開始,日本政府對基督徒的監控及迫害更為嚴厲,Kumu-Lowsing說:「當時凡聽信並傳揚福音的人,都嘗盡了各種殘酷刑罰的煎熬,但他們卻將福音傳得更迅 速、更遠,因而愈來愈多的族人信從了福音,且信心堅定不移。」在極惡劣的情境裡,他們將個人的安危完全交託在上帝的手中,走到哪裡,福音就傳到哪裡,而且 她們愈走愈遠。Kumu-Lowsing又說:「當時,我們從花蓮北部漸漸往南區的部落傳福音,直走到最南端的三笠山、山里及崙山等Truku的部落。我們整整用了三年多的時間,在南部地區的部落傳福音,就這樣走遍了花蓮所有族人的部落。」由此看來,在Kumu-Lowsing傳福音、回應上帝呼召的同 時,也甘心樂意,準備隨時付上在身心及生命上的慘痛代價。當筆者問到當時是否覺得很無助與孤單呢?她說:「一點兒也不,相反地,我們時時刻刻清楚地感受到 主耶穌的同在,他垂聽並應許我們的禱告,賜給我們信心與勇氣面對任何我們所難以忍受的挑戰,特別是我們常常得到平地傳道人及信徒們的隨時幫助,使我們不灰 心、不怠惰地繼續勇往直前。」

日本投降以後,眼見花蓮地區的族人大部分都信主,是否他們就以此滿足而停止傳福音了呢?其實不然,因他 們知道,在山(指台灣的中央山脈,特別是奇萊山山麓一帶。)的另一邊還有許多未曾聽過耶穌基督福音的Truku同胞,因此,他們分別踏上更艱辛、難熬的 「西部傳福音之旅」(即今南投縣仁愛鄉境內),而且一次又一次地關心他們。Kumu-Lowsing回憶說:「那時我們從銅門出發、上山,循著族人狩獵時 的古道,越過無數的高山峻嶺及山谷,忍受饑渴及酷寒,翻山越嶺越過「奇萊山」,抵達西部山區Truku的部落。」她接著又說:「剛開始接觸的時候,與在花 蓮山區服事時相比,他們對我們懷有更強烈的鄙視與反感,諸如對我們不理不睬,驅逐我們,不給我們食物,不提供住宿,辱罵我們,傳福音的工作可說是處處碰 壁。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她們(指婦女)還羞辱我們說:「因為花蓮沒有男人可以嫁,所以妳們就千里迢迢跑來這裡,勾引我們的丈夫!」雖然他們的態度極為惡 劣,但我們只知道一件事:再過不久,上帝必將他們收納成為他的兒女。」待西部山區Truku的族人也大都信主以後,她們傳福音的腳步仍然沒有停止。於是, 她們開始向鄰近的Atayal族群傳講耶穌基督的福音,即今日南澳鄉的各個Atayal的部落。Kumu-Lowsing說:「同樣地,在起初相遇時,他 們非常不友善,常常以最尖酸刻薄的言語諷刺我們,罵我們是懶惰不工作的乞丐,或是不知羞恥及言行放蕩的婦女。但上帝卻讓我們看見他大憐憫、大恩惠、大慈愛 的作為,因他們都相信了耶穌。」

國民政府來台以後,原住民教會林立,Truku族的信徒也同心協力地建造教堂,這就是台灣原住民教會 (包括長老教會、天主教會、真耶穌教會等教派)被譽為「二十世紀的神蹟」的由來。Kumu-Lowsing回顧說:「當我們看見教會這樣的光景,心靈除了 充滿對上帝感恩與讚美外,喜悅的眼淚實在難以止住。」之後,Kumu-Lowsing沒有稍稍歇息自己傳福音的腳步,她仍然把持信仰的熱忱到各個教會去關 心、勉勵所有的信徒,一直到此時她無法起身為止。無論在花蓮縣境內或他縣市的長老教會,無論是本族或他族群的信徒,只要她身體行動自如,都會隨時看見她的 「蒞臨」(指會後總是看見及聽見她的歌聲與勉勵),關於這一點,筆者深信,今日許多教會及信徒可為此作堅實地見證。

◆  結語

今日,我們所最敬愛的信仰前輩Kumu-Lowsing,以百餘歲的高齡安祥地躺在自己簡陋的床上,教會的信徒似乎再也難以期待她的到來,興奮地聽她唱昔日 傳福音時的詩歌(如Truku羅馬字聖詩本裡第308、313首),以及不厭其煩地聽她引用經文的勉勵。是的,她老了,她老得不能再活動自如了。在筆者與師母每次的探視中,Kumu-Lowsing以其微弱卻清晰的聲音說:「我真的老了,是天父(Tama)讓我在這裡休息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讓我在他那裡安享他所賜的『安息』。」

當筆者以最戰競的心情簡述Kumu-Lowsing一生的「信仰歷程」,筆者深信在不久的未來,必有許多 更詳盡的資料敘述她生平的信仰事蹟,永不止息地記錄上帝透過她的一生來見證他偉大的愛。筆者最近至其崇德家中的探視(1998.7.28),看見她仍然安 詳地躺在床上,只是不再像前幾次那樣記得筆者是誰了。於是,彼此之間只能靜靜地相望著。

主所愛的弟兄姐妹們,若說上帝的愛是透過這群曾在最不平凡的時代,願意犧牲、樂意為主奮鬥的「福音鬥士」們而臨到我們身上時,那我們當如何「記念」他們美好的腳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