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鄭兒玉牧師娘--李春鈴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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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加恩 2005年 9月 21日初稿 于 NEW HAVEN

── 李春鈴女士是鄭兒玉牧師娘,2005916日安息


 

How many years can a mountain exist

Before it's washed to the sea?

Yes, 'n' how many years can some people exist

Before they're allowed to be free?

Yes, 'n' how many times can a man turn his head,

 Pretending he just doesn't see?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 in the wind.

 ──         Blowin' in the Wind by Bob Dylan, 1962


這首歌是鮑伯•狄倫(Bob Dylan, 1941~ )在六O年代初期, 美國民權運動1963-1975正剛開始時, 所作的歌曲, 以自問自答的方式, 唱出有關人類長期引頸期待的自由、和平及戰爭所引發出的人類自身問題。 原作曲有三段, 在此我僅截取第三段的歌詞, 來紀念我的恩師牧師, 其牧師娘 ── 李春鈴女士。

這幾年每逢回台灣渡假時, 都會安排時間去探望鄭牧師娘。 今年八月我回台灣一趟, 和往年一樣, 也和鄭牧師約定好去探望臥病中的鄭牧師娘。 原定八月卅一日, 可惜因泰利颱風過境而被迫取消, 只好延至九月七日我回美國的前一天。 當天因鄭牧師的宿舍有人來清掃, 所以出發時間延後十幾分鐘; 上車後, 我才知道牧師娘現在病危, 人在屏東市區的建華醫院加護病房急救, 而不是在內埔中林的迦南療養院。 當時與鄭牧師在車上因討論議題, 分心而錯過南二高往田寮的交流道, 害我們開到新化交流道才折回; 趕到醫院時僅剩十分鐘的會客時間。

在加護病床上, 鄭牧師緊握牧師娘的手, 並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吻, 以嗚咽的聲音報告她, 他的來到及今天多了一位訪客。 我們師徒兩人在她床沿唱了三首她喜歡聽的聖詩, 這時鄭牧師才以慢慢恢復平靜的心情帶領我們禱告結束。 在回程的車上, 我們默默無語一陣子, 然後鄭牧師才告訴我牧師娘已病了十五年; 當年, 在慶祝七十歲生日那天, 她突然中風, 此後一邊的手腳行動不便; 從此, 鄭牧師娘較少出門, 都在家中由鄭牧師自己照顧她。 直到七年前, 鄭牧師受邀請, 赴美拜訪教會時, 因無法再親自照料, 才送她到屏東我牧會附近的療養院。

自從一九八八年臺南神學院畢業后, 個人與鄭牧師、牧師娘的關係更密切。 很多鄭牧師自己對時勢及教會現況, 以前不曾聽他在我面前說過的評論, 在畢業後都有機會聆聽, 有時他還會詢問一些教會的近況或聽聽我這剛入道的新鮮人牧師的意見。 在內埔教會牧會期間(1988-1993), 偶而會帶兩個小女兒思柔、思樂回去以前她們住過的慕林館參觀, 並到對面的教師宿舍裡去拜訪已退休但仍在基督教社會研究所(Christian Institute For Social Transformation, 簡稱CIST)工作的他老人家。 每次到鄭牧師的家, 牧師娘總會殷勤拿出餅干請思柔、思樂, 並問候我這個曾經和她一齊作過鄭牧師臺灣教會歷史, 課堂同學的近況。 一九八五年我入臺南神學院就讀時, 上鄭牧師的教會歷史課時, 課堂教室, 最後一排最左邊的角落, 總是坐著一位婦人, 據說是鄭牧師的夫人。 雖然有這一層同窗之誼, 但真正開始交往, 是在鄭牧師娘腳傷之後。 在載她前往高雄九如路洪聰豹接骨所時, 在車上才有機會詳談。 往後幾年間, 每次一想到鄭牧師娘, 她那高雅的氣質, 如春風中, 和頤的陽光灑落一地, 溫暖週遭人們的心房, 加上嘴角常掛著的招牌 ── 淺淺的微笑, 總會先映入我的眼簾。 知道她的信仰、行誼種種, 還是在鄭牧師不經意說出的: 當美麗島事件過後, 林義雄律師在信義路三段的住處變成兇宅, 一時間賣不出去。 此事在每週一次的「受難家屬禱告會」中被提出代禱。 有一天, 李春鈴女士突然靈機一動, 提議: 由教會出面, 將此兇宅購下, 讓流無辜人血之處, 成為宣揚 主耶穌基督拯救世人福音之所。 這就是臺灣基督長老教會義光教會設立的起因。

我個人和李春鈴女士的互動, 是由一架打字機開始, 借由鄭牧師娘這架打字機, 我才有機會進入羅馬白話字和英文打字的世界。 在鄭牧師主持的基督教社會研究所出入的人都知道, 他的檔案一律用羅馬字拼音, 按字母排列, 因此, 學習羅馬白話字變成進入CIST的第一道關卡。 我個人因有些白話字基礎, 不需像教會一般信徒從認字班、聖詩班、聖經班, 節節上升; 但還是由鄭牧師親自嚴格授課, 在通過認字班後, 直接默寫 主的祈禱文、使徒信經。 等到通過這兩篇的考試後才被允許開始寫自傳、敘述文等等。 在還沒開始寫時勢評論之前, 我已由臺南神學院畢業了, 但與他倆的緣份並未盡了; 借由這台小小的打字機, 我們之間的情誼仍然得以維持; 我第一次出國, 到波士頓的神學院唸書時 (1994-1995), 當時沒有Internet可以在網路上報名, 我的那份申請表還是用鄭牧師娘的打字機, 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 現在我手中有了SMITH CORONA全自動打字機, 但我仍然懷念著在CIST出入時, 陪伴我好長一段時間, 鄭牧師娘那架ROYAL牌的袖珍型打字機。

在學習用打字機打羅馬字時, 還發生一段趣聞: 當時, 內人剛懷了第三胎, 由醫生告之, 是一男嬰; 於是, 我急著將這事告訴遠在基隆的父母親。 父母親雖都受過日本式教育, 但平常除非有不想讓我們孩子知道的事, 就會用日語溝通, 否則, 平日書信的來往, 皆用羅馬白話字。 從小到大看他們由這種方式溝通, 等到自己學會羅馬字以後, 也想表演一番。 於是寫了壹封第一次用羅馬字寫的家書, 信中提到他倆不久將多了一位查甫孫; 因查甫、查某的白話字只差一個字母, 我在不察之間, 竟將查甫(cha-po)誤植成查某(cha-bo), 對此還鬧了一個笑話。

這幾年, 我常年在國外, 最小的兒子迦勒一直都由他母親帶大。 有時, 也會想到老師年輕時也有一段期間, 在美國及德國唸書, 回國教書時也常常出國開會, 教育兩個兒子的重任皆落在鄭牧師娘的肩膀上。  牧師娘在牧師出國期間獨自守在布袋教會牧會, 平日忙碌探視會友外, 還要教育兩個齡屆青春期, 個性浮動、多變化的少年郎。 若不是有兼具嚴父與慈母雙重個性的女人, 在管教態度上, 要母代父職, 是不容易的。 想到這兒, 突然發現, 我現在正走在過去老師所走過的路上。 雖然在工作、求學及牧會上與恩師的畢生經歷有些微類似, 但有一點, 我仍學不會的是: 鄭牧師、牧師娘熱愛臺灣的心志, 特別是他們「愛鄉土、辨真理」的美德。 他倆夫婦對鄉土的認同是任誰都不敢否認的, 但他們除了用情感熱愛這塊鄉土外, 卻還有一個冷靜、理性, 能辨識真理的信仰良心; 當美麗島事件, 關心臺灣政局的教會人士, 被「鄉土神學」衝昏了頭時, 鄭牧師靜靜的一個人提出「鄉土不等於福音」, 此舉好似巴特(Karl Barth, 1886-1968)那先知性的呼籲。 從現今這個後美麗島、後李登輝世代來看: 政教關係已不是二元化、黑白可以立即分明的時代裡, 鄭牧師、牧師娘那種熱情眷愛臺灣卻仍保有基督徒的信仰良心的聖徒楷模, 是相當不容易的。

最後, 誠如鮑伯•狄倫所唱的歌, 恩師鄭兒玉牧師及牧師娘李春鈴女士, 年輕時聚少分多, 一生走過無數艱辛、困苦的歲月, 在當時您如果問他 壹座山要移到海裡, 需費多少時? 們一定告訴您, 答案在風中飛揚。

及至七O年代, 臺灣政局動盪, 教會在當年的執政黨鐵蹄下慘喘度日, 如果您在當時問他 黑名單何時可以解除? 們一定告訴您, 答案在風中飛揚。

是的, 到最後, 如果有人問您: 當真理或光臨到這個世界時, 我們可以轉過頭去, 假裝看不到它嗎? 要多久, 光和真理才能真正臨到這個世界呢? 您的答案或許也是在風中飛揚罷? 但如果這是您問我的問題, 我的答案將不是在風中飛揚, 我的答覆將是: 請來一同思念李春鈴女士她一生的信仰歷程罷! 您會發現, 答案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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