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隆講 2017年9月17日在台北東門基督長老教會（退休前最後一次）講道。聖經 哥林多前書4章1-13節, 啟應 第10篇, 聖詩 140、570、392。  

今天是我在東門教會的最後一次講道。三年前受邀回來這裡牧會，轉眼就過去了。三年很 短，能做的事也有限，只能挑重點做，是否完美就不用詳細追究了，但希望沒有對不起上 帝的地方。

有人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我不知道如何詮釋這句話的內涵和意義，只知道 生活、工作都是實在的，不像演戲。而戲劇雖然部分反映了人生，有些部分卻非人生實況 。若一定要用演戲來描繪人生未嘗不可，但必須知道這一齣戲只能演一場，沒有第二場可 演，因為這是「人生或生命之戲」，沒有重演的機會。此外又如保羅所說：觀眾是特殊的 ，戲演的是「給世界、天使和眾人觀看。」(v.9)

這世界有些人需要光鮮亮麗、絢麗燈光、或是開麥拉聚焦的戲台，以及觀眾的喝采和 掌聲來肯定自己生命的價值 (如歌星、明星)，有些人需要藉謾罵、攻擊或詛咒別人來肯定 自己生命的價值 (如名嘴、無恥的政客、或造謠者)，有些人則搶著要權位、財富 (如政治 人物、富豪)，這些人需要戲台和觀眾來襯托自己的價值，好像自己本身是沒有價值的。 但也有人體悟到自己的生命本身就是一種價值，是上帝所賜的，這樣的人盡本分地默默做 該做的事，不求聞達顯赫，只是像點燃的臘燭一般慢慢地把生命燒到熄火為止。

其實，傳道人是沒有戲台的，許多傳道人並不習慣戲台生活，他們常常是被上帝推上 個人並不喜歡的戲台。一旦站上戲台，就是要硬著頭皮演出，即使演技拙劣、粗糙。戲台 人生，有人在台上，有人在台下，有趣的是：台上的人通常是流動的，只有台下的人才可 能擁有戲臺下的一席之地。俗語說：「戲棚下站久的人的」，卻沒有人說：「戲台上演久 的人的」。戲台通常是老闆的，台上表演的人不論時間長短，總是流動的。正如保羅描述 自己的生命歷程好像演一台戲一般，演給世界、天使，和眾人看，他的傳道生涯卻一直都 是四處流動的，沒有一座戲台是他所擁有的。

1. 基督的執事

若有所謂的「一齣戲」，保羅���為別人應該把他和他的同工看作是「基督的執事，…上�� 的奧祕的管家」(v.1)，這是他們被分���扮演的角色。「執事」是做事或做工的人，是受差 遣的人；他們必須聽命，且向基督、上帝負責。他們不是自己的主人，只是「管家」而已 ，「所求於管家的，是要他忠心。」(v.2) 在人生的戲台上，有人一生扮演的都是管家的 身分，傳道人就是其中之一。他們的主人總是不以形體出現在大眾面前，所以沒有人見過 「主人」。其他人想要知道主人如何，可能還必須透過管家的表現。管家總是揹著替主人 做見證的十字架，而被指定扮演管家的人最重要的是忠心於受託付的事務，只有忠心，沒 有其他。

除了管家的身分之外，保羅也深深體會自己在上帝國裡地位渺小。他說： 其實「上帝把我們作使徒的明顯地列在末後，好像定死罪的囚犯，因為我們成了一台 戲，給世界、天使和眾人觀看。」(v.9)「末後」是指最微小的，無足輕重的 (即使表面上 在人的眼中「使徒」好像是受尊重的)。但保羅並非抱怨自己身分的低下，只是知道自己 沒有甚麼可以誇口的：「我們為基督的緣故成為愚拙的；你們在基督裏倒是聰明的。我們軟弱，你們倒強壯；你們有榮耀，我們倒被藐視。」這或許也是「自己成為別人的祝福」 的一種註解。

台上的演戲者只能被台下的看戲人評斷，沒有自我標榜、吹噓和宣揚自己的機會，這 可能是演戲者最需要勇氣面對與認分的所在。演戲者要為自己的演出負責，看戲人即使不 了解戲的內容、意義、和編排，卻可以像審判官那樣隨意指指點點、評斷。但，這也是無 可奈何的事。面對看戲人的評斷，保羅說：「我被你們評斷，或被別人評斷，我都以為是 極小的事；連我自己也不評斷自己。」有些人很在意別人的評斷，並且因此也照著別人的 評斷來評斷自己，所以工作、生活都變得很辛苦。保羅對別人的評斷不以為意，也不評斷 自己，這是一種有智慧對待自己的方法，也是生命可以輕鬆之道。

不過，這不是說演戲者不能被評斷；只是，能夠評斷演戲者的是上帝，而不是他人。 演戲者因人性的軟弱難免犯錯，在上帝眼中也是應該自我省察的罪人，還是和眾人一樣必 須受審判，所以無法替自己辯白：「雖然我不覺得自己有錯，卻也不能因此判為無罪；審 斷我的是主。」(vs.3~4) 從上帝的用人歷史看，被呼召成為僕人或管家的，幾乎都是「愚 拙的」(直白地說，就是「笨人」)。因為是愚拙、笨的，所以更常招來嚴厲的評斷。難怪 保羅會發出沉痛的感嘆：「直到如今，人還把我們看作世上的污穢，萬物中的渣滓 。」(v.13)

2. 與眾不同的使徒

然則，保羅確實也無法避免身受被評斷的困擾，這困擾是把他拿來和亞波羅比較，後 者是初代教會一位口才很好且帶有領袖氣質的傳道人，而保羅卻被看作是「軟弱無能，言 語粗俗」(參考《哥林多後書》10:10, 11:6) 的。兩相比較，保羅顯然易受攻擊。然則，即 使在上帝國裡是工人、地位是末後的，且在世人眼中是「污穢」、「渣滓」，但保羅清楚 自己有與眾不同的地方：身上所有的都從上帝那裏領受而來：「使你與人不同的是誰呢？ 你所有的有哪一個不是領受的呢？若是領受的，為何自誇，彷彿不是領受的呢？」(v.7)

他質問的對象是哥林多教會的信徒，但也是自我反省。

初代教會的基督徒絕大多數是第一代的信徒，特別是外邦教會的實況的確如此。他們雖然 追求基督的信仰，卻難免還保留著俗世的價值觀和習性：以自我為中心、為自己爭利、看 人重視外表、對所聽的「道」一知半解，卻喜歡按著自己的了解教訓別人。其實，這一切 並非古代教會特有的現象，現代教會中仍然可以發現。面對這樣的情況，保羅心生感嘆。 他語帶責難地說：「你們已經飽足了！已經豐富了！用不著我們，自己就作王了！我願意 你們果真作王，讓我們也可以與你們一同作王！」保羅的感嘆和責難意味著傳道人還是排 在信徒的後面，信徒若獲得榮耀，傳道人才能分享一點榮耀，如果因為行為偏差而使信仰 、基督受羞辱，最大的負責人便是傳道人。所以，傳道人的心靈其實是辛苦的。

上帝的管家只能是受差遣的「僕人」，這是絕大多數歷代的傳道人對自己的身分認定 。不過隨著時代的變遷，可能這樣的自我認定會越來越薄弱。今日有些教會主張應該隨著 時代潮流走，否則教會將萎縮、被淘汰。因此之故，也有不少年輕的傳道者比較喜歡被看 作是專業人士 (the professional)，而不是上帝的「僕人」。專業人士需要知識和技術，並 以之為重，僕人則需要忠心和誠心。有些年輕牧者問我牧會有何「術」或「方法」，我的 標準答案是「沒有」，唯「用心」而已！保羅知道對上帝交託的事工要「忠心」、「誠心 」，對人需要「關心」、「愛心」，以及「同理心」，對事則需要「細心」、「專心」等 。若是無「心」而只剩下「術」，這是對牧會這一種使命最嚴重的錯誤認知。

3. 以基督、上帝為中心

傳道人是受召的，應以基督、上帝的心為心，而非以自我為中心，但這也是最困難的 事。許多前輩牧者身上擁有古典意義的「使命感」，這是我深知應該學習的榜樣。使命感 是對上帝所交託之任務的「責任感」，是無可推託的。耶穌是一位有著十分強烈使命感、 專心宣揚上帝國福音的傳道者。他就是一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者的典範，是一般傳 道人難以跟得上的，但至少他的「責任感」應該是學習的對象。

以前在聖經學院教書時，我常常提醒學生「傳道人」不是職業，因為這是沒有前途的 職業。「傳道」是一項使命或責任，可能很少有人會主動表達有意願承擔。所以多半是上 帝自己呼召、自己選。有趣的是：舊約時代的先知受召時，幾乎都在第一時間向上帝說 「No！」，可是上帝偏偏召喚這些無才能者去擔負困難的使命，為什麼？我想只有一個 理由，就是要彰顯上帝的權能和榮耀。其實，這也是上帝揀選祂的僕人的原則。自知無能 者才知道自己的有限，也才能順服上帝的帶領。而順服的意義便是生命以基督、上帝為中 心。

以基督、上帝為中心的人生就是讓觀眾看你是否在生活中演出上帝的道理，以及是否 演出上帝、基督對世人的愛。你不是演自己，而是將上帝的特質演出來，換言之，上帝、 基督之僕人 (包括受召的傳道人和一般的信徒) 的表演就是「見證」，特別是生命的見證 。其實，舞台上的演員都必須揣摩如何將所扮演的角色演出來。他不能只演他自己，而必 須演出角色的真相，演甚麼就要像甚麼！僕人唯有「無我」才能忠實地演出主人期待的角 色，上帝的僕人唯有以上帝、基督為中心才能演出上帝的道和愛來。

結語：

保羅的人生分成兩個階段：未受召前他是聰明的、有企圖心和前途明亮的，但與基督 會遇、受召後，他成了基督中心的人，順服在上帝的權柄下。因此，不僅自覺沒有甚麼， 甚至常常在宣教這件事上覺得欠了別人「福音的債」(羅1:14)。這種欠債感使他不畏懼受 苦，勇敢面對各種危險而四處奔波傳福音。這不是因為別人提醒，而是從準確地體悟上帝 的選召而來。不過，保羅的體悟也可以成為每一位平信徒的學習榜樣。我們在各行各業中 都是某一類型的宣教師或傳道人，透過生活、工作、生命態度向世人做基督門徒的見證。 所以，其實我們也都在演一台戲，給世界、天使、和眾人觀看，甚至給自己看。

「演給自己看」就是自我反省。每一位演員在上台忠實、順服地宣揚上帝在基督裡的 拯救恩典，且以實際行動展現基督的愛，藉著服事人而實踐服事上帝的信仰。這，也就是 管家僕人的見證。

【問題思考】

1. 甚麼是「基督的執事、上帝奧秘的管家」？

2. 基督徒對「生命、才能、及自我」和一般人有甚麼不一樣的地方？

3. 基督/上帝中心的生命應該有怎樣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