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神學研究學院/台灣神學院教授林鴻信牧師退休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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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鴻信 2022年2月19日 述於退休感恩禮拜!

主內親愛的弟兄姊妹,大家平安!進入中年之後經常回憶過去,請容許我從歷史回顧開始,而後分享心得與感謝。
回首過去
我來台神學習始於1975年夏天,當時我是台大哲學系學生,選讀暑期希臘文班,老師是晏寶理(Dr. Bernard Embree)牧師,助教是蔡鈴真牧師,同班同學有林增坤、李保盛、鍾思錦、卓宗輝、黃奉銘、莊世雄、鄭國展、馬玉麗等人,回想起來那已經是47年前的事了。
1980年我就讀陽明醫學院醫學系二年級,同時在台神讀夜間部3年完成神學士學位,五年級上學期我離開陽明醫學院,全心研習神學,從台神、美國富勒、耶魯到德國杜賓根大學取得博士學位,1990年起在台神教書。
今年—2022年舉行退休感恩禮拜,在這32年當中,台神曾有過一個很特殊的教師年齡結構,我35歲那一年開始教書,以前教過我的老師大都還在校,他們大我15歲到20歲,在這15年到20年間大致上沒有其他老師。因此,可想見當時我顯得十分年輕,他們大概覺得我應當可以慢一點成長,讓我當台灣教育史上第一位「助理教授」,當時教育部仍在研議助理教授辦法而尚未實施,台神已聘任第一位助理教授。
1994年校方要我負責教務處,以前教務處主管都叫做「教務長」,那一年我被稱為「教務主任」,大概也是由於年齡的因素。但沒有想到,擔任了一年的教務主任,校內發生一些人事異動,我被董事會任命代行院長一年,以致我在40歲第一次擔任院長職務,那一年對我而言非常痛苦,不過也開始學習九年後正式當院長所需的裝備。
世代交替
在這32年當中,我曾是最年輕的老師,現在幾乎已是最年長的老師,令人不禁想問說,為什麼有這麼長一段時間沒有老師呢?在代行院長時,我曾前往美國訪問校友,來到傑出台神校友群集的地區,席開三桌,校友們非常關心母校,問我從院長職務角度所見台神最大的困難是什麼?當下我說:「神學院最大的問題是師資年齡結構不平衡,中間有一個10-15年的斷層……。」我一面說話一面注意到,那個失落環節(missing link)的校友菁英竟然有不少都在現場,猛然發現,原來那個年代許多優秀校友隨著移民潮到美國去了。因此,我原本要說的話沒講完,趕快急轉彎,因若直白講下去就如同責備人了,非常震驚地發現,這場移民潮對神學教育的影響竟然如此重大。
感謝主,在我之後,台神師資年齡結構就漸漸恢復正常,每隔一年、兩年有新老師加入台神,於是年齡斷層逐漸地修補起來。不過,這也意味著在我退休前十幾年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老師退休,以致校方對退休程序有些生疏,相關條例尚未制訂完備。今天這場退休感恩禮拜應當是在去年一月中舉行,由於疫情不得已而延後,因此今天算是補舉行!這些歷史過去愈來愈遠了,現在我眼中所見是一個進步中的台神、師資結構越來越平衡的台神,陸續有比我更年輕的老師不斷地加入教師行列。
  感謝上帝,讓我在這32年的整體記憶幾乎只留下最美好的部分!在這退休感恩禮拜中,我要感謝慈倫校長、台神老師與同工,以及羅龍斌董事長與董事會同工。說到感謝仍有點心虛,因為自知有許多缺點,是一個不大容易溝通的人,曾與許多人磨合、衝突過,衷心感謝你們大家包容我常有不同的想法,這是我需要不斷學習調整的功課,謝謝羅牧師剛才提醒我要學習更多的謙虛。我特別要感謝怡方牧師以及家人們,在這段忙碌的教學期間全心全意地幫助我,給我最大的支持。
何等恩典&最後的住家
謝謝琇玟老師精心預備這一場禮拜的程序,其中兩首詩歌都深深觸動我心。《何等恩典》曾經出現在我夢中—我心中充滿感恩大聲地唱歌,竟然唱了整個晚上,愈唱愈有力,愈唱愈喜樂。不過醒來之後,卻忘記了那首歌的歌詞,想不起到底是哪一首,腦海中唯有留下一些片段的旋律,過了兩個月後,才發現那首歌就是《何等恩典》。
  那是一個很特殊的自我發現體驗,猛然醒悟我心中對上帝有那麼多的感謝,而在生活中卻常常忽略。在睡夢中我被大大釋放,不斷地唱說:何等恩典、何等恩典、何等恩典,心中洋溢感謝與喜樂!
  另外一首《最後的住家》出自馬偕手筆,當時我因閱讀馬偕而體驗到深度共鳴,心中很受感動,得之他兒子在日本電台發表紀念演講,提到馬偕年老時寫作一首詩歌,且留下了部分片段。另外,在馬偕自傳From Far Formosa的開頭也有一些片段,1992年我把這些文字整理成詩歌《最後的住家》。已經去世的李奎然長老在熱切感動中譜曲,當大家開始吟唱這一百多年前的詩歌,面對著轉型陣痛時期的台灣社會,想到馬偕對台灣的愛,不禁潸然淚下!後來有不少人參與譜曲而有不同版本,我請琇玟老師在今天禮拜中採用最原始的版本,等一下我們大家將一起吟唱。
當我第一次面對整理好的《最後的住家》時,心中的震撼難以形容,一個加拿大人竟然愛台灣愛到把它當作最後住家的地步—連本地人都不見得有這種愛!馬偕內心深處發出最熱情而直接的呼喚:「我全心所疼惜的台灣啊!我的青春攏總獻給你;我全心所疼惜的台灣啊!我一生的歡喜攏在此。我心未可割離的台灣啊!我的人生攏總獻給你。我心未可割離的台灣啊!我一世的快樂攏在此。」他對台灣濃得化不開的情感匯聚在主題「最後的住家」:「盼望我人生的續尾站,在大湧拍岸的響聲中,在竹林搖動的蔭影裡,找到我一生最後住家。」啊!淡水!我最後的住家!
有一位特立獨行名醫,每次填寫申請表格時,只要看到「永久住址」,他就寫兩個字「墓地」。最後的住家就是每一個人在世上的永久住址,馬偕生前已指定最後的住家就是淡水,彷彿親口說:「我要埋在淡水,我愛淡水,我愛台灣,我愛台灣人!」
馬偕精神
不久前,有一本《青年馬偕》出版,我們當中很多人認識作者James Rohrer(曾來台宣教),書中有一個深刻的觀察—馬偕來台是追求建立福爾摩沙的自由教會!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早期宣教師都是來自蘇格蘭自由教會,自由教會並非主張自由神學或自由派,而是主張自由服事基督的「福音派」。當年福音派抗爭的對象是政府體制,因此離開了國家教會,針對政府體制、國家教會,他們爭取自由地高舉基督主權,稱為「自由教會」,那是充滿宣教熱情的福音派教會,也是經常被我們遺忘忽略的歷史傳承,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的基礎是由自由教會宣教師所奠定。這一期的教會公報,我把這段歷史簡單地寫出來(請見附錄)。
馬偕來到台灣,心中想的不是要建立加拿大長老教會,而是要建立福爾摩沙自由教會:那不是西方人的教會,而是釘根本地的台灣人教會;不是一個僵化的體制教會,而是高舉基督主權的教會。因此,馬偕經常與差會有許多張力,差會從加拿大長老教會機構中心來做思考,馬偕卻尋求建立福爾摩沙的、非西方的、非僵化體制的、非刻板傳統的理想教會。
經過多年閱讀馬偕,隨著生命體驗成長,經歷更多的學習、更深的感動,我的閱讀方式與歷史專家不大一樣,經常採用感同身受式的閱讀,在閱讀中感受馬偕如何從上帝領受差遣、一生回應呼召、熱切期待教會的成長。於是開始寫作短文,編輯成《與馬偕同遊淡水的綠波蕩漾—馬偕新觀》,感謝校方把這本新書送給在場貴賓,這本書出版不到一週就進入二刷,這是出於馬偕自己的見證而我與有榮焉。
我的感謝
  以下我要從內心分享五個感謝:
第一,回想在台灣神學院擔任老師的歲月,經歷許多美好的一切,從過去經驗得知,最美好的往往也最短暫。從今天退休禮拜之後,我就漸漸地如太陽下山,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令人有一種感傷,但卻同時產生憧憬—嚮往那永遠的美好。因此,首先感謝上帝賞賜人間一切的美好,雖然是暫時的,祂藉著這些片斷的美好給我們帶來對永遠美好的盼望。
第二,感謝一切前人的辛苦努力,包括過去以來曾為神學院的進步而奮鬥的一切同工與弟兄姐妹。回顧當年我離開醫學而投入神學,主要是由於看見神學教育的重要,教會的更新復興需要有健康的牧者,而健康的牧者來自健康的神學生。因此,當神學院健康,教會就健康,這些健康的教會就能推薦健康的世代進入神學院,而這些受裝備者又將祝福未來的教會。如此的正向循環,就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縱使歷史背景曾形成一個師資年齡斷層,前人的一切努力畢竟還是讓我們有足夠的基礎,能夠在這基礎上繼續前進,藉由教育年輕的一代,使他們有更好的基礎而提升到更高的水平,並且在他們當中有人成為年輕老師而祝福未來的教會。
第三,感謝一切在課堂裡雕塑我的學生。我曾在1997-1998年體驗學生對我的莫大幫助,當時我一人在英國讀書,處於隔離孤立的狀態,很快就發現我漸漸失去老師的樣子,因為我沒有教導學生;也漸漸失去牧師的樣子,因為沒有牧養羊群;甚至連基督徒的樣子也漸漸模糊,因為我沒有處於信仰群體。我首度感受到原來周邊的人們都在祝福我、成全我。若不是有學生,我就不會有老師的樣子。因此,從英國回來之後,參加謝師宴時感到心虛,因為對學生也有很多感謝。在教授就職禮拜的就任詞裡,我說:「若是沒有學生的話,我就是對著石頭、木頭教學講話再久也不會成為一個老師。」除了表達對學生的感謝之外,也提出對學生的期許—千萬不要在課堂裡做石頭、木頭,如此的話將毀壞老師,原來師生之間是相互成全的。但整體而言,我感謝許多熱愛真理、認真學習的學生,他們的真誠幫助、雕塑我成為一個老師。
第四,想到主耶穌說:「你施捨的時候,不要叫左手知道右手所做的。」(太 6:3)這個標準好像太高,彷彿要做到忘記自己做過什麼好事。多年來我投入寫作,逐漸開始體會這個教導的意義,當我寫一本神學書時,通常連一刷1000本都很難賣完,根本無法知道寫作這書究竟有誰得到幫助。想像中,或許是現在的某一個小孩,將來他長大後會因著此書而得到幫助,事實上終究無法知道!因此,當投入寫作時,漸漸地學到一個態度—忘記自己,當我無法知道自己在服事誰時,自然也不會想要得到他們的掌聲,這樣的服事是純粹的付出,出於主耶穌的託付而不尋求人間回報。感謝主使我有機會參與這種服事,在人間看不到任何回報時,更能專心仰望上帝的肯定—又良善、又忠心的僕人,那不就是我們所真正嚮往的嗎?
第五,感謝上帝讓我們參與重要的二〇年代與兩個重要的宣教紀念。四年前,我與一些同工成立基督教研究智庫,看見兩樣重要的事:其一,21世紀二〇年代是值得我們全力投入的黃金十年,觀察過去的歷史察,可以看到二〇年代對那一世紀的重要性,今年正是21世紀二〇年代第三年。其二,今年有兩個重要的宣教週年記念—馬偕宣教150以及聖靈復興50,前者提醒我們如何承襲來自自由教會的馬偕而成為具有熱切宣揚福音精神的教會—馬偕自傳裡曾對台灣教會提出海外宣教的挑戰;後者指向五十年前泰雅爾教會經歷聖靈復興的見證,提醒我們長老教會是追求聖靈做工的教會,長老教會創始者加爾文被稱為「聖靈的神學家」,這幾乎被絕大部分信徒遺忘,有人追求聖靈卻不讀加爾文,有人以為長老教會不追求聖靈。有此榮幸親身經歷兩個重要的宣教紀念真是極大的恩典,不知在座當中有誰還能參加馬偕宣教200?聖靈復興100?甚至22世紀二〇年代呢?50年後,我們當中大部分都已不在世上了,感謝上帝這麼愛我們,賞賜如此絕無僅有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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