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德談玉蘭莊和人生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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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乃菁撰 「在玉蘭莊,這群台灣老人都說日語...」 《新台灣新聞周刊》345期 2002年10月31日。 撰者訪問玉蘭莊,張明德時任總幹事,就談了玉蘭莊和........... 

因為語言,他們聚在一起共度晚年。
他們是誰?是過去長達50年的日治時代裡,由於必須接受日本教育,適應日本文化及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日語的台灣人﹔是在日治時代,與台灣男性結婚的日本婦女,於國民黨執政後依然留在台灣生兒育女的日本人﹔也有的是,戰前自日本到中國,戰敗後與當地中國人結婚,並與先生移居到台灣的日本婦女。
他們最習慣使用的語言,是日語。然而卻在國民黨執政下,日語被禁止使用,直到十多年前戒嚴令取消後,才得以重新在台灣的土地上,自由地開口使用日本語文。
然而這時,大家也都老了,成了社會的銀髮族,有些人因為另一半去世,已無家庭依靠﹔而因為擔心政局不穩,為了讓擁有台日混血的小孩能過安全的生活,於是把小孩送出國,自己卻留在台灣,孤老餘生。
「被迫從一種語言轉換成另一種語言,是極痛苦的事。」一位丈夫為台灣人的日本婦女感嘆道。然而,幾十年來被迫不能私下使用日語的這些人,終於在「玉蘭莊」重拾歸屬感。
◆政治恐怖:他們的共同記憶
「這裡是不分宗教的,不分日本人或台灣人。在這裡,我們一起藉著聚會互相鼓勵、相互安慰,一起唱日語歌一起活動,忘掉年齡,忘掉害怕恐懼的記憶,過安詳而有意義的晚年。」今年七十多歲,最近當選為十大「資訊爺爺」的張明德說。
現位於台北市信義路的「玉蘭莊」,是唯一使用日語的老人活動中心,1989年,由台北東門基督教長老教會日語禮拜「聖經祈禱會」發起,創立者為日人堀田久子。而歷經兩任日人擔任總幹事後,現在「玉蘭莊」的第三任總幹事,則由台灣人張明德接任。
日治時代到日本戰敗,國民政府來台到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戒嚴到解嚴,是「玉蘭莊」老人們的共同記憶。
住在台中后里鄉的張明德,接受日本教育,在日治時代為台中市的小學教師,日治時由日人所經營的月眉糖廠,是他兒時的深刻記憶,因為是台灣人,回憶起那段日治時期的歲月,他懷念與厭惡的感情交雜著。「在糖廠擔任監督的日本人與台灣人,常作威作福欺壓鄉民,因此農民暗地裡罵他們是『臭狗仔』、『四腳仔』......。」張明德說,日治時代日本人仗勢欺人的例子屢見不鮮。
「但是日治時期,政府做事很有效率,教育、街道規劃、治安都很有秩序,日本警察的威嚴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經歷過1935年中部大地震的張明德說,當時地震後死傷慘重,脆弱的土角厝倒塌一地,慘不忍睹,但地震發生後不久,不但各地的台灣人在民生困苦的時代,依然送來大量賑災的用品,而日本政府對殖民地人也相當照顧,立刻調派憲兵防備趁火打劫,派醫護人員和軍隊從事救災及災民的後續安排,日本天皇也差遣入江恃從進入災區慰問,總督府也組織了「震災地復興委員會」,負責辦理租稅減免、災後市區規劃、水利建設、災區產業復興、建築物構造改善等後續工作,此後后里煥然一新,步入現代化。
◆北京話:曾讓他們冒冷汗
受殖民統治,經歷過皇民化運動的台灣人,對於日本,總有矛盾的情懷。「大概是因為看盡了國民黨軍隊的暴行和社會亂象,對於日治時期,到現在我都還很懷念。」張明德回想起戰後迎接國軍部隊到后里鄉的情景,看到難民似的隊伍,使他們十分失望......,不但配備差,也毫無秩序,簡直是烏合之眾。「人的希望越大相對的失望也大,為台灣回歸祖國而高興的我們,頓時如洩了氣的氣球,對台灣的明天不由得起了難以言喻的不安。」
國民黨來台後,強制推行國語教育,不准說日語,也不准說台語,當教師的張明德經常前一天學了幾句北京話,第二天就硬著頭皮教學生了。「誤人子弟。」張明德笑笑說,回憶起後來的二二八事件和白色恐怖,仍心有餘悸﹔二二八事件發生後,曾發生張明德任職的學校老師因為很多個月沒領到薪水,想要停課開會,台中縣政府的主任秘書卻立刻跑來大叫:「你們這群魯莽的年輕人,罷課是殺頭罪!難道忘記二二八事變的慘痛嗎?」
語言被強制轉換的龐大壓力,也在二二八事變發生後,明顯地反映出來。張明德提及,有一次學校老校長在升旗台上演說,說北京話說得不「標準」時,台下老師們還替他緊張的直冒冷汗。
一位「玉蘭莊」的日本婦女,日治時期嫁給了到東京求學的台灣人,戰後隨丈夫回台灣,當時感受到緊張的社會氣氛,不但從日本帶回的書籍通通被扣押,丈夫不斷警告她不能在外面說日語,她怕得一出門就一句話都不講,嘴巴閉得緊緊的。「有很多日本婦女聽到二二八事件發生時,馬上和丈夫躲到深山裡......,解嚴後,社會真的是變太多了。」
在「玉蘭莊」裡,不斷可以聽見類似的人生經歷,也許這樣,年老的他們才會每個禮拜不辭辛苦地,從各地到「玉蘭莊」聚會上課。現在「玉蘭莊」裡的老人,多半是台灣人,也有來自日本的義工,在這裡尋找語言與文化的認同。而遠嫁到台灣的日本婦人,雖然大多丈夫已去世,但也在「玉蘭莊」找到了一同走完生命歷程的夥伴﹔劉菊野是日本人,丈夫是台灣大學(帝國大學)獸醫系第一任系主任,十多年前去世後,兒女都在國外的劉菊野就成為「玉蘭莊」的忠實會員,「我雖然也說日語,但我已經是台灣人了,這裡也沒有台灣人跟日本人的分別。」總是一臉樂觀笑容的她說。
「這裡就像一個家一樣。」「玉蘭莊」的執行長連碧玉形容著。
幾十年來被迫不能使用日語的日本婦女,在玉蘭莊重拾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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