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德生長老(醫師)略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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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宗興撰 2008年8月13日作。阮德生長老(醫師,1921-2008)是撰者之父親。

阮德生長老(醫師),台灣清水人,父阮瓊傳道師(乳名烏瓊,字韞玉,1884-1982),竹子脚人,母程裕(1886-1936),西螺人。生於日治大正10年(1921),7月13日,同年9月25日,由林學恭受洗,逝世於民國97年(2008),8月6日,洛杉磯凌晨四時(台灣時間下午七點),享年88歲。
其上有兄二人:阮德茂長老,乳名Siu-Chhiong(醫師,1907-2004,同年由甘為霖受洗,妻陳秀慧)、阮德輝牧師(1911-1976,1913年由滿雄才受洗,妻高惠);姊三人:阮珠美(1909-1960,1910年由宋忠堅受洗,適陳振明)、阮淑美(1914-,1916年由甘為霖受洗,適陳天根)、阮瑛美(1916-1985,1917年由劉俊臣受洗,適張期明);妹三人:阮純美(1923-,適劉寶全)、阮員美(1941-,適陳爾楣,)、阮全美(1944-,適何懷南);弟一人:阮德芳(1925-1939)。
因母早殁,且與其兄姊之年齡差距甚大,故嘗自云,小時常自願或非自願地成為家中雜役,舉凡燒水煮飯,買菜殺魚,樣樣皆精,影響所及,養成日後他精於厨藝,喜好美食之習性,甚至不恥下問,以習得料理秘訣為快。故當其問診醫病時,常請患者稍待,急忙上樓,火速炒盤芥藍牛肉後,才匆匆回診。
稍長,隨即負笈北上,就讀五年制淡水中學,在校其間亦甚活躍,常自豪的曰,李登輝為其學弟也,是故,收藏不少該時期之「寫真」,例如「仁寮」送別、「大鄉會」、「大甲鄉友會」,此外尚有《淡水中學畢業紀念冊》等。日本皇紀2600年畢業後(1940),原本計劃赴日求學,却因經費無著,改而考上甲種警察特考(課長級),却因家人反對,又改而習醫。關於此事,他在〈「彰基」支援「新樓」外一章——阮德生醫師的自白〉[1]文中,口述道:
大約在六十年前,我中學畢業後,正值東亞及世界情勢危急,沒辦法赴日本深造,那時二姊夫陳天根醫師就對我說,雖然沒辦法赴日讀書,但日治下的台灣,有醫生執照的國家考試,你可以自己進修準備。我就聽他的話,放棄赴日的念頭,去「彰基」學醫,從入門開始,白天工作,晚上則靠醫院的醫學課程,及二姊夫借我的醫學書籍,自我進修讀書。次年,半知半解的參加會考,沒通過;再過一年,雖經砥礪,仍嫌足。第三年,「彰基」派醫療團去台南接管「新樓」,共派醫生兩人,護士若干人,而我與台南黃先生則是醫務助理。當我們抵達「新樓」,在事務室等待之際,看到職員們大小聲的亂嚷喧嘩,有失其風度與制度,或是因此,所以無法再經營下去,而要求「彰基」派員接管。雖然是由南部大會下令「彰基」接管,可是我們在「新樓」却受盡委曲與侮辱。當時「彰基人」本著服務精神,努力打拚,從親切、禮貌做起,患者從無至有,從五人至十人,漸漸增加。可是在「新樓」時,每當我拿公文給楊雲龍前任院長時,知為何,看到是「彰基人」,就破口大駡,罵「彰基」,罵南部大會,甚至連我個人也罵。我則默默站著,想我不過是受派至此,與他無冤無仇,罵我做什麼?又想,醫師本是濟世救人,心懷良善,怎有如此兇惡的醫生?那年,我才二十三歲,正值血氣方剛之時,有時免也會生氣,想與他開罵,但鑑於我們是彰化來的人,就忍下來了。常聽到他說:你們「彰基」派來的都是垃圾,每次聽到他說這類的話,心想怎有如此兇的醫生,我從没見過。與他也沒有恩怨,為何要這樣辱罵呢?很讓人感到委曲。若說是公文的問題,可我畢竟非學商的,再說若真有錯,也可以告訴我啊!
好在有同事黃先生,他是太平境教會的會友,每禮拜天他都會帶我參加青契聚會,很有趣。但是在其它上班的日子,我總是覺得度日如年;每次遇到楊雲龍,總不免要被凌辱一番。半年後,我們就調回「彰基」,再也不願去了。第四年十月,参加國家學科考試,報紙公告全國錄取七十人,我赫然在焉,大哥阮德茂醫師就告訴我這個好消息。一個月後,內科、外科與婦產科等術科考試,共錄取三十人,我亦名列其中,而聽醫學講義十人中,有六名及格。之後,我離閙「彰基」,至東山、員林開業,迄今已然五十餘年矣。
有人說楊雲龍是位很好的醫生,可對我而言,他暴躁的個性,及分青紅皂白的開罵,至今想來,仍不敢恭維。大哥阮德茂醫師正在寫回憶錄,特別要我把這段歷史說出來,公諸於世,我也樂於在此,為「彰基」與「新樓」的歷史做見証。[2]
事實上,他之所以離開「彰基」,乃因被日本總督府徵調至台北「馬偕」受訓,準備派往南洋當軍醫之故,以此觀之,他應是日治時期,在台灣三大長老教醫院「彰基」、「新樓」與「馬偕」服務過之第一人。
在「馬偕」受訓之際,曾因脚趾受傷,趾甲脫落,疼痛難當,不良於行,故當美軍空襲時,無法按規定躲入分配之防空洞,不可思議的是,炸彈竟不偏不倚的擊中該防空洞,洞內醫生護士無一倖免,死狀甚惨。亦因此,而得以免下南洋,因禍得福,莫此為甚也。
阮德生長老於昭和20年(1945),3月18日,與郭香長老(1890-1974)、張碖(1895-1952)之参女郭玉盞(1924-)結婚,育有四男三女:阮賢貞(1946-1953)、阮貴貞(1949-1952)、阮宗信(1951-,妻郭孋卿,子阮智文、女阮筱真、阮穎真)、阮蕙芬(1954-1994)、阮宗興(1957-,妻鄭慧芳,女阮琪、阮珣)、阮宗征(1958-,妻張惠芬,子阮瑋、女阮瑄)、阮宗政(1958-,妻陳美玲,子阮理、阮瑞)。
其實,早在婚前三、四年前,楊招鑑牧師即因長期臥病「彰基」,且與雙方家人熟稔之故,意欲撮合,但郭香以其女尚幼,回絕之。待阮德茂就任「彰基」院長後,在其父阮瓊傳道的關切下,楊招鑑牧師始重提舊事,於是佳緣乃成。
婚後未久,即因二姊夫陳天根醫師之逝世,而至溪湖診所暫代行醫一年,其後,在紀溫柔牧師的遊說下,至員林東山鄉開業,名曰「仁生醫院」(「仁生醫院」原為陳天根之醫院舊名,因故延用之,後更名「仁生內科小兒科診所」),約十年之久,後移至員林購地建樓,擴大營業,時為1960年。
阮德生長老,自遷居東山後,即熱心参與員林教會之服事,先後担任執事(1959-1962)、長老(1967-1989)與名譽長老,因其個性耿直,善惡分明,不懼權勢,說所當說,為所當為,故能在教會紛擾之際,頗有中流砥柱之功。他曾經對話口述,關於員林教會之「美援救濟物資事件」,摘抄如下:
以前,我們教會長執會記錄中,有記載關於美援救濟物資的事情,可是,我覺得奇怪的是,救濟物資該是分發給窮人或會友,但我們却留下一部份販賣,以充實教會財源,未知您的看法如何?
自和平教會分設之後,改選長執,我被選為執事。那時,長執會大家都同意,從救濟物資中,挑選一些高級品販賣,以為建堂基金,像是衣服或麵粉,都是由教會青年來區分,決定是高級品或次級品。有一次,救濟品中有十大袋特殊品(約一人高的布袋),每大袋又有十小包,每包中都是一整套的嬰兒用品,諸如:冬夏衣服、內衣、毛衣、鞋帽、尿布、紗衣等,都是全新的,這在當年是非常罕見的。長執會正在討論此物該如何處理時,□□□執事就說這些他都要買,每包一百元,十袋共壹萬元。我們其餘的幾個執事,特別是我與李吉賞都認為出價太低了,是為教會基金之用的,怎麼可以賤賣呢?但是,□□□執事仍然堅持非買不可,且按其低價購買。當中,□□□長老也堅持應賣□□□執事不可。雖然我們堅決反對,但其他的長老也不願事態閙大,故就順他們的意,將之賣給了□□□執事,為此,整個會議開至深夜。之後,陳朝萬長老就說,要買一包為其女兒坐月子,□□□執事馬上開價,每包三百元。這是教會的錢啊,怎麼可以如此賤賣呢,為此,我深感不滿。至於其它的物資,如麵粉之類的,如何買賣,就不得而知了。一部份經由「公所」發放貧民,其它大都逕入□□□執事的倉庫,由他「隨便」出價購買,此事大都由□□□長老與□□□執事自行決定了算。從此,種下日後教會紛爭不斷的根源。
您剛才說,這是種下日後教會紛爭的起因,後續如何呢?
這導致後來爆發「基金存款」的事件,與□□□執事扣住公款不移交等事件。後來,好不容易移交之後,教會已分成兩派,紛爭不已了。這是相當嚴重的事件,我們還為此吵過幾次架。…
可是,若長執分成兩派,那不是會影響牧師的立場嗎?若他站錯邊,不是要「走路」了嗎?
會啊,較正義的牧師,如董群家牧師,待不久,就被「駡」走了。…到了康知禮牧師時代,就更亂了。之前,我曾任青年團契會長數年(1959-1962),我們的TKC(青年團契),就成彰化縣內頂尖的團契,甚至,有次中會舉辦的青年講道比賽,我們TKC還拿冠軍呢,那時,施萬水是副會長。桌球比賽也是第一名,就連團契的「話劇」也相當出名,還曾整車的人到永靖教會表演,相當轟動,有許多人來參觀呢。…[3]
阮德生長老雖貴為醫師,却毫無傲氣,平易近人,故所交之友,多為販夫走卒之輩,這或與他早期,喜閱金庸、臥龍生之武俠小說,幾達癈寢忘食,手不釋卷之境,故而,喜歡廣交天下之友相關。他,個性單純,絕無防人之心,致在六、七零年代,曾借錢與毫無還款能力的菜販,多達數百萬之譜。
他的工作雖然忙碌,可却仍尋隙發展多項嗜好,例如,早年他迷上攝影,於是那時期,(約1960~1968年間)就為我們留下不少珍貴相片。後來,改玩攝影,就是那種八厘米的「小電影」,我記得他還會使用剪接機,每當「沖片」自澳洲寄回後,他就略加修剪,然後放映給我們看。只可惜,那些早年的「動畫」皆已亡佚,如今,徒留放映機而已。其後,至1972年間,他開始醉心養鴿,鴿舍越蓋越大,經同年好友,鴿界名人黃金波(1921-2008)之恊助,還曾「放馬」,(冠軍)名揚員林也。
或由於年紀相差甚遠,故其與父兄之關係,向來是敬重畏懼的多,疼愛關照的少,可即便如此,當其父阮瓊傳道晚年長住員林時,他還特闢一套房,外加「迷你」庭院,供其蒔花弄草,安養天年。至於晨昏定省,更不在話下,堪稱人子典範。
其之待子女,則採放任態度,甚少管教,功課無論好壞,均一視同仁,絕不偏愛,及至子女稍長,則常透過討論,議決家事,展現人父少有的民主風範。子女面前,他永遠展露笑容,胸有成竹之貌,彷若聖經「浪子回頭」故事中的父親,不管誰人犯錯,他總是除了接納,還是接納。
〈詩篇〉說:「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以歲數而言,他是蒙福;以經歷而言,更是恩典。查爾斯.韓第(Charles Handy)在《你拿什麼定義你自己》書中云:「死亡是個很有用的截止期限。它提醒我們,生命是個短暫的機會,可讓我們在己身之外創造些什麼,說不定能長留世間。」從此角度而言,他的一生,雖非炫麗,他的成就,也非傲世,可正如經上所說:「對耶西的樹頭欲發一支芛,對伊的根所生的枝欲結果子。」(台語漢字版),我們可以蓋棺論定:他是一位仁慈、正直的長者,表裡如一的基督徒,我深信,我們這些子女,會是他引以為傲的果子。
[1] 〈「彰基」支援「新樓」外一章——阮德生醫師的自白〉,阮德生口述,阮宗興整理,1999年6月。
[2] 本文刊於《切望——迎接二千禧年對現代與復活》乙書,阮德茂,(台北,永望,1999年),頁120-122。
[3] 〈美援物資所引爆的衝突——專訪名譽長老阮德生〉,阮德生口述,阮宗興整理,1999年4月24日。全文刊於《員林街紀事——員林基督長老教會設教百週年紀念冊(1899-1999)》,阮宗興主編,(員林,1999年),頁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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