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 偕叡廉序

 

 

偕叡廉牧師 (Rev.G. W. Mackay, M.A..,D.D.)撰 見於 周學普譯《台灣六記》

1960年1月,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編《台灣研究叢刊》第69種 p.3-4。


我感到寞大的喜悅,遵照所囑,就我的父親 ——喬治 萊斯黎 馬偕(George Leslie MacKay)及他在台灣的晚年,略予記述。

我的父親於1901年6月2日逝世,其時我年19歲;因此,我對父親和他的工作,所知十分詳盡。他為人信仰虔誠,沉毅堅定,盡瘁於主耶穌之宗旨,他的高度適中,胸部發達,既有膽識,而精力亦充沛,生平態度積極。他常因研究、教書、講道、巡視教會、或治療病患,而忙碌不堪。他的雙瞳漆黑,炯炯有神;黑髮,直至逝世時,蓄有髯鬚。聲音明晰有力,說話時總充滿自信。曾聽過他講話的人們,常說他們絕不曾忘記他的。他是天賦的演說家,中國話(台語)的流暢,如當地人無異。

父親的另一特徵,就是似乎永不疲倦。他只要很少的睡眠時間,就能維持;他常穿草屨,能長距離跋涉。他能自淡水至宜蘭,或淡水至台南,作徒步往返旅行,而毫無倦容。他的目的一直在於宣揚耶穌基督的教義,為達到使命,寧願受絕大的艱苦,並面臨種種危險。

父親、熱愛斯土的人民,以各種方式盡力增進他們的福祉。他教門生們應用西方醫藥,在各教堂設置藥局,進行簡易的醫療,不收分文。他給農民各種蔬菜種籽一一特別是甘籃(Cabbage,土稱高麗菜)和花椰菜(Cauliflower,土稱花菜),故此等蔬菜的食用,就很普遍了。他又移入水蠟樹(Priret,土稱苦林盤)及夾竹桃(Oleander,土稱挑接竹),此兩種植物現亦到處可見了。

自1873到1894年,父親主持的教會發展得生氣蓬勃。但在中日戰爭后的1895年6月17日,台灣讓給日本(「始政日」)。日人的來臨,在島上引起甚多的紛擾和變動。台港人民視日人為外來者,就抵抗新的統治。零星的戰鬥散見於各地。持有武器的人民,有轉進行相當頑強的鬥爭。經過多年以后,所有抵抗始告平息。在此期間內,傷亡纍纍,而甚多基督信徒流離失所。有一次,父親曾往晤日人總督乃木大將,乃木氏後來成為日俄戰爭的英雄。父親替苦難的台灣人民有所訴述。乃木將軍仔細地聽取後,握住我父親的手,說對他的報告,表示感謝,並允保護教會及其工作者。他對父親和全體傳教者,發給特別通行證,以便他們到處進行基督教工作,而不受阻礙。

和平恢復後,我的父親照舊工作,在淡水理學堂(Oxford College)執教,並至鄉間傳道。

1900年,父親最後一次訪問宜蘭平原。該處有甚多平埔族的居民,因父親的關係,而改信基督教,彼此感情甚為融洽。當他離開最後巡視的那間教會峙,他們一面高歌,一面跟隨至渡船。他們見到所敬愛的牧師偕牧師與往昔有異,心裡非常難受,父親回轉身子,向他們招手,也不禁熱淚盈眶。他也許知道,不能再見到他們可愛的面容了。

他回家峙,似乎很倦,說話感到困難,但他仍舊執教於理學堂。後來他完全不能發聲,就將講義書寫於黑板上。他的喉頭已患可怖的癌症,可是我們尚不知道。他赴香港就醫(我當時在香港攻讀),前後滯留兩個月,然並無效驗。他就返回台灣,心裡知道此次回家就將束手待斃。

雖然他已瘖啞,且因不能吸取適度的營養,故身體極為衰弱,但那鋼鐵般的堅毅意志,仍未消失。在臨終前抵達,即自病床起身,穿著衣履,行至大門口迎我,「其步伐威嚴如軍人」。以上我聞自河南來的麥克.克魯爾 (McClure)博士。博士在父親危殆時,特來照料者。又理學堂的學生,常在午夜為鐘聲覺醒。他們感到驚鷲異,就起床赴大會堂,見他們所敬畏的院長,穿戴十分整齊,坐在桌子旁,等著開始講授。

1901年6月2日,偕博土逝世的消息傳出後,生前友好者,自整個台灣北部各地,前來弔唁。若干人步行3日,始告抵達。他的遺體,葬於淡水,墓地是他生前所擇定的。其景色可愛,位於高處,可下瞰蔥綠的田野及遠方的海洋。父親長眠之地,在西人公墓的牆外。他之所以選擇該處,是希望有幾位因父親的感化,而改信基督教的友好,將與他作伴安息啊!

父親的墓碑上題字如下:

IN MEMORY OF REV. G. L. MACKAY, D.D.

FIRST MISSIONARY TO N. FORMOSA

ARRIVED MAR 9TH, 1872.

BORN MAR 21ST, 1844.

DIED JNE 2ND, 1901.

PS, CXXX2.

ERECTED BY HIS STUDENTS.